第224章
艾爾蘭警報的聲音在通訊器那邊刺刺拉拉的響起。 “閉嘴,他還不能死。” 褪去所有情緒的祁念想神情尤為的冷漠,不似在外人面前的傲慢高高在上,而是一種類似俯視蜉蝣的漠然,不可觸碰的疏冷。 在這種極端環境中,他沒有恐懼,沒有憤怒,沒有焦躁。 傷口在他身上撕裂,失去重力的血珠上浮爆開,混沌磁場接連碰撞,如墨珠的眼瞳有那么瞬間宛若碎裂的冰面一樣映出白金色的紋路,祁念想閉上了眼,待再次睜開后,他似感知到了什么,看向一個方位。 順著感知的方向,祁念想順利地找到了重傷昏迷的蔣正煜,但風暴黑洞已經形成,他們沒能風暴中央逃離。 被卷入黑洞中的他們命大,沒有被混沌扭曲的磁場風暴絞殺,但也不幸的流落到了蟲族占據的星球蟲巢。 一直強撐著意識的祁念想,掉入蟲巢后當機立斷的殺了兩只幼蟲,將內軟的皮扒了下來,披在兩個人身上,才免得被兵蟲發現,成為蟲族的口糧。 借由一些蟲巢內生長的植物,祁念想偽裝了蟲族的信息素,占據了某個倒霉蛋蟲族的巢xue。 蟲族智商普遍不高,只要摸清蟲族習性想要在蟲巢中活下來并不難,難的是他身受重傷,還帶著一個瀕死的拖油瓶。 蔣正煜不能死,無論是對這個世界,還是對他的計劃來說。 水,食物,藥,但凡能夠找到的東西,祁念想都會優先供給蔣正煜,與外界斷開鏈接的艾爾蘭一開始還會規勸祁念想放棄蔣正煜,到后面逐漸的不再多話。 在艾爾蘭的記憶里,他的殿下從未吃過苦,即便是在戰場上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如此被動的局面,殿下一貫是尊貴的,挑剔的,永遠不動聲色把控全局的優雅,而不是像現在落魄,骯臟,全身是傷。 凝固的血液粘在殿下的發尾,火燒過的磨平的鐵片做刀生生剜去臂上的腐rou,殿下咬著他的長發,將痛苦的聲調硬壓在喉間,沒有藥,也沒有可供包扎的繃帶,所有能夠找到的療傷用品,都用在了蔣正煜身上。 燙紅的鐵皮按到剜掉腐rou的傷口上,止血殺菌,滋啦的皮rou燙傷的聲音夾雜痛苦的悶哼,咬緊的牙關滲出血,他靠著墻脊背微沉,依舊是安靜的,了卻無聲,仿佛習慣了承受不幸和苦難,被世界寂靜的遺忘。 草草處理完傷口,殿下還要去照顧昏迷的蔣正煜,從樹的根系上收集的干凈晨露,以唇哺給蔣正煜,缺失的營養通過獵殺無毒的蟲族補給,似乎沒有痛覺一般,麻木機械地重復。 身為機械生命,數據體的艾爾蘭本該沒有味覺,但他卻怪異的感覺到了苦澀,像是飲了一杯陳放許久的茶,灌入口中,連帶著呼吸都沾染了苦無的味道。 “殿下……” 等他回過神,發現他已先出了聲。 殿下沒有起伏地回了一聲,“嗯?” 數據波動起伏兩下,然后艾爾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一直到殿下和蔣正煜取得法爾星系戰役的勝利,成功從蟲巢內脫身,他都沒有說出口。 艾爾蘭聯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時他似乎也有同樣的數據紊亂,只是當時那種感覺并不清楚,因為那時的殿下雖然不喜歡貴族安排殺戮游戲,但卻看起來像是樂在其中。 畢竟單方面的虐殺,將所有大貴族玩弄在股掌之中,看著他們在游戲里向他求饒臣服,對殿下來說也是件有趣的事。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看到坐在廢墟之上眺望遠方,手上沾染鮮血,被懼怕和怨恨包圍,臉上還殘余稚氣的殿下,感覺到了無法觸及的遙遠和孤寂。 大貴族忌憚恐懼,和被當做游戲場原星球住民的崇敬怨恨,以及那縮在角落中面露驚艷渴望的少年,構筑了一副怪誕和諧的畫面。 再到后面白無名謝應的出現,艾爾蘭似乎明白了當時讓他捉摸不透的感覺是什么。 ——恐懼。 那個被殿下收入管轄范圍的游戲場星球編號t-643,每年被殿下收入囊中的星球不計其數,一個發展緩慢又沒有特色的星球,并沒有值得關注的地方。 然而殿下特別看待的謝應卻出自那個星球。 那么,殿下是否記得,謝應就是當年那個在角落中,在勝利的朝曦中朝他傾注目光的少年呢? 雖然殿下從未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但艾爾蘭卻有種殿下早已熟知一切的篤定。 殿下似乎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像是迷霧之中露出的側影,捉摸不透,影影綽綽。 他從相伴他的主人開始,他看到的總是主人的背影,在主人前進的路上,住著一個他深藏的,看不到,觸碰不到的靈魂。 而他懼怕的,就是主人掩藏在靈魂深處的真正的“他”。 蔣正煜的落難是殿下策劃的,甚至為了演好戲,順利能夠將蔣正煜送到,某個被貴族迫害流落荒星的名為醫生的古怪醫生手中,風暴停落的坐標都是殿下提前安排好的。 他曾好奇問殿下,“為什么殿下能夠肯定那位性格古怪的醫生會救蔣正煜,萬一醫生對蔣正煜見死不救呢?” 殿下看了他一眼,回了句意味不明的話。 “你相信命運嗎?” 命運,即小概率會發生的偶然事件,而這偶然事件又是在諸多因素下形成的必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