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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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先生?”他坐直身體,將手腳也放平穩了。 “你們認識?”從陸舸身后傳來老板娘的聲音。 季眠這才看見,陸舸背后還站著一個人。 老板娘對陸舸道:“這位先生最近天天來呢?!?/br> “天天?”陸舸看著季眠,“哦,忘了許大少爺很閑?!?/br> 季眠覺得,這人大概是天生就不會說好話,生來便有惹人生氣的本領。 他倒是并未因此動怒,只是在心里可惜獨處的空間被破壞了。 “陸少爺今天想看看什么?”老板娘笑問道,語氣有點殷勤。 陸舸垂眼,目光停留在季眠的臉上。 “既然許少爺常來,想必不介意幫我這個老朋友推薦一些好東西吧?” 季眠:“……” 什么老朋友? 老板娘愣了愣,“那……” “有許少爺在,我想就用不著其他人幫忙介紹了?!标戶吹?。 老板娘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兩圈,看出陸舸有打發她走的意思,只好不甘心地離開了。 季眠來這里這么多回,還是頭一次見老板娘對誰這么殷切,不由得問:“陸先生是這里的????” “買過幾件東西,”陸舸指了指幾個被鎖住的保險柜,里面都無一例外裝著六位數價錢的大件,甚至有一兩樣接近七位數。 那幾件東西雖然做工精良,但頂了天也就是小幾萬的定價,用六位數甚至是直逼七位數的價格賣給陸舸,著實是把他當冤大頭宰了。 季眠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陸舸悄聲道:“我是這兒的著名冤大頭。” 季眠怔了一下,有些意外:“陸先生竟然也會讓自己吃虧?” 陸舸看了他幾秒,道:“有時候會。” 聞言,季眠眼中不禁浮上一絲淺笑。 “許少爺呢?怎么會有閑情雅致來這兒?” “打發時間罷了。” 他們難得沒有互相嗆聲。從他們在郵輪上首次見面以來,這還是兩人頭一次這樣和諧地對話。 “陸先生剛才說,這是你的位置?”季眠撐起身子,準備起身給他讓位。 陸舸莫名想到了方才這人把自己縮成一團的畫面。 他伸手按住季眠的肩膀,把人按了回去:“既然是朋友,一把椅子而已,讓給許少爺了?!?/br> 季眠還是想不明白,怎么他們的關系忽然就從陌生人變成了陸舸口中的“朋友?!?/br> 這人的行事作風總是過于隨意,讓人跟不上節奏。 陸舸已經從一旁隨意拉了把木椅過來,在季眠的對面坐下來了。 他大概是從公司過來的,陸舸還是一身西裝。 季眠注意到他的褲腳有一點濕,再想到剛才陸舸戳他的脊背時用的雨傘,猝然反應過來什么:“下雨了?” 陸舸挑眉:“才知道?” 【下了兩個小時了?!肯到y說道。 季眠:【那我……睡了多久?】 【四個小時二十分鐘?!?/br> 【!!】 這么久?。?/br> 季眠知道自己在有木頭香味的地方很容易安眠,但也沒想過會連著睡四個多小時。 系統解釋道:【許池秋的身體情況也是導致嗜睡的原因之一。】 季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終于意識到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 他來到店里的時候日光還很亮,如今天色卻已經完全黑沉了。只從店里主觀上感覺明亮的燈光便能察覺到外面環境光的變化。 出來這么久,林叔該擔心了。 季眠用手機給林叔打了個電話。 下雨路滑,車速會慢一些,從許家出發到抵達店里要近半個小時。 這期間,他只好留在店里度過。 不過對于季眠而言,能夠在有木頭的地方消磨時光,并不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他樂在其中。 只是有另一個人在場,他不好像之前那樣放松。 陸舸懶散靠在椅子上,捻了捻手指,回憶著剛才觸摸到季眠肩膀時的手感。的確很硌人。 他們面對面坐了有十分鐘,彼此竟然都沒有開口。 陸舸的眼睫天生向下垂著,擋住一半的眼瞳,因而盯著人看時,總是不容易被察覺。看起來,就好像只是陸舸在專注地想事情。 季眠此刻就是這么認為的。 坐在他面前的人視線似乎微微垂著,像是在出神思索什么。 季眠并不清楚,就這十分鐘的工夫里,他從眉梢到嘴唇再到鎖骨,已經被陸舸用視線挨個描摹了個遍了。 等得無聊時,季眠將四周的許多雕件看了一遍,但看時總是不自覺地關注到其中的問題。有些打磨太過,有些細節過于繁瑣,還有的甚至在基本的打形階段就出了問題。 他收回視線,目光自然地落在對面。陸舸就坐在他身前,季眠想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都難。 ——對方半斂著眼,貌似還在想事情,看起來也沒注意到季眠的視線。 原本季眠還擔心自己盯著人家看會有些不禮貌,見狀便不由得放松了一點。 陸舸的眉眼生得很好看,眉骨略高,眼廓深邃。看陸舸實在要比看這兒的木頭有趣,畢竟后者總有疵漏,而前者的長相幾乎可以媲美最完美的藝術品了。 知道對方在出神,季眠便沒什么顧忌地打量他。陸舸的眉形好看,眉鋒很厲,長過眼尾。 隨后,季眠那雙深黑的眸子向下動了下,對上了對面人的眼睛。 季眠的眸光始終平靜,沒任何旖旎的意味。 任誰被這樣一雙干凈的眼睛望著,也不會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他就這樣盯著陸舸被眼睫擋住的瞳孔看了兩秒。 對方忽然眨了一下眼睛。 又眨了一下。 對方別開了臉。 季眠:? 正覺得疑惑時,喉間突如其來的癢意卻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來。 他擰起眉,覺得在旁人對面咳嗽實在不大禮貌。陸舸又明顯是挑剔的性格,怕是更會覺得厭煩。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是方才陸舸來時老板娘特意沏的。可惜過了二十分鐘,已經由開始的guntang變得溫熱了。 溫水入喉,把咳意壓了五秒鐘,但這也就是極限了。 “咳咳……”季眠捂著嘴唇別開臉。 咳意是種難以捉摸的東西,有時候它全然沒有發作的跡象,卻在你失去警惕的時候忽然間涌上來。且一旦上來了,無論用盡什么方法都難以壓制。 季眠咳得整個背部都彎下去,脊骨形成一道漂亮流暢的弧度,透過外套呈一條微微隆起的骨鞭,像是某種脆弱的易碎品。 陸舸就在這時候起身離開。 季眠起初以為他被自己的咳嗽聲吵得煩了,所以選擇直接走人。 直到半分鐘后,他的脊骨被某種熱燙的硬質物碰了一下。 季眠捂著唇抬起了頭。 冒著熱氣的玻璃水杯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虛握著。 “喝?!标戶窗驯討坏剿媲?,簡短道。 季眠接過水杯,沒道謝——他擔心一開口發出的不是言語而是咳聲。 啜了一小口,水溫是剛好可以入嘴的燙度。 喝一口能勉強把喉嚨里的癢意壓制數十秒。 季眠捧著杯子,隔一會兒便喝一小口。 總算是沒再聽見咳嗽聲。 陸舸沒回到座位上,反而在他身旁蹲下來,皺著眉頭,有點好奇:“你冷?” 季眠緩緩搖了搖頭。 下一秒,一只指節漂亮的手朝他伸了過來,并且動作極其自然地撩起他的額發,隨即溫暖的掌心覆上季眠的額頭。 陸舸摸了兩秒。沒發燒。 季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晃了神。 “……”他覺得,這個人大概是不懂什么叫做邊界感的。 陸舸松開手,語氣更古怪了:“不冷,又沒發燒,為什么咳嗽?” 不冷,沒發燒但卻咳嗽的原因有很多種,譬如冷空氣鉆進喉嚨,譬如感冒初愈,又譬如有些人天生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咳。 但季眠無意與他多解釋,因為這問題并不難理解。 他只問:“陸先生的身體應該一直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