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人是做了什么動作，最開始說話的那個聲音弱了下來：“不至于吧，現(xiàn)在可是法治社會啊。”

    “你忘了他在會議上那個表情啊？我都怕他把肖總給打一頓！要不是老何頂上，可真是完蛋……”

    “媽的，從回來說到現(xiàn)在，有完沒完？”一個令顏星逸意外的聲音響起，“嘴上積點(diǎn)德吧你們！”

    氣氛安靜了幾秒。

    即便是大腦因難受而轉(zhuǎn)得再慢，顏星逸也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從外面這幾個人的話里行間聽來，他們似乎真的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

    在今天之前，顏星逸一直對自己的秘密掩藏得很好，這是他第一次失誤，也已經(jīng)找好了掩飾的理由，就算他的借口有些蹩腳，應(yīng)當(dāng)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暴露才對。

    外頭再次傳來說話聲：“不對啊，老何，平時就數(shù)你最積極要跟顏總監(jiān)對著干，怎么突然轉(zhuǎn)性了？”

    “對啊，剛才在天傳也是，難不成你沒看那封郵件？”

    ……郵件？什么郵件？

    顏星逸心中一緊，他慌亂地摸出手機(jī)，點(diǎn)開從昨晚開始便一直沒有打開的工作郵箱，新郵件爭先恐后地躍出屏幕。

    其中有一條格外引人注目，標(biāo)題是“顏星逸，生日快樂”。

    顏星逸咬住下唇，緊緊盯著它，指尖不停地顫抖，卻不敢點(diǎn)進(jìn)去。

    “那郵件里面說啊，他那什么什么病，都害他親媽跳樓嘞！哇……我以后該不會要跟殺人兇手一個組吧？”

    顏星逸腦中轟地炸開一聲驚雷。

    “郵件郵件，人說什么你們信什么啊？”何勇罵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發(fā)的！”

    “可是我查過新聞……”

    “行了行了，什么新聞舊聞，洗完手趕緊走吧，待會還要開會呢！”

    兩個同事在何勇的催促下閉上了嘴巴，大門開了又合，洗手間內(nèi)安靜得只剩水聲。

    顏星逸無力地跌坐在隔間里，手機(jī)從他的手中滑落，摔進(jìn)從水管處蔓延出來的那一灘水洼當(dāng)中，濺起碩大的水滴，沾上屏幕里那張久違的艷麗臉龐。

    照片上的女人意氣風(fēng)發(fā)，絲毫不見瘋癲，正笑意盈盈地側(cè)過頭，親吻著手上的獎杯。

    可顏星逸腦中依舊不可避免地浮現(xiàn)出這張臉扭曲的模樣，他扶著馬桶的邊緣，再次無聲地咳嗽起來。

    他咳得比方才更為劇烈，能分明感受到腦袋在逐漸充血，五臟六腑都隨著他的動作往上半身涌去，好像下一秒會被咳出來的是它們。

    顏星逸終于明白，為什么在天傳的待客室里，會有人說出那樣奇怪的話，為什么當(dāng)自己跟李助理解釋失聲的緣由時，她會露出那種微妙的神情，還有為什么當(dāng)自己踏入公司的大門時，會收獲一堆詭異的目光。

    這就是林凱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而他依稀記得，林凱當(dāng)時提到了方明熙。

    說實(shí)話，顏星逸已經(jīng)不在意這家公司的人知道多少，他唯一在乎的是，這封郵件有沒有出現(xiàn)在方明熙的郵箱里。

    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為什么，為什么每一次，他都來不及親自向方明熙坦白自己的秘密？

    方才那兩人的聲音似乎還縈繞在空氣里，尖銳的言辭從門縫下鉆進(jìn)來，爬上顏星逸的脖頸，緩慢地將它勒緊。

    顏星逸的眼淚在窒息中不自覺地涌出，又從他的睫毛滴落，融進(jìn)飄著幾道血絲的水里。

    躺在水洼里的手機(jī)震動起來，像是蒙了一層霧的鈴聲在寂靜的洗手間里驟然蕩開。

    顏星逸低頭望去，水光中映出一個扭曲的陌生號碼。

    他急切地朝它伸出手，可殺人兇手四個字猝不及防地冒出來，將指尖錮在綠色按鍵的上方。

    顏星逸突然害怕，如果電話那頭是方明熙，是已經(jīng)收到過那封郵件的方明熙，自己該如何辯解？

    ……可是，可是他又希望是方明熙。

    對此時的他而言，沒有什么比能聽到方明熙的聲音更美好的事情。

    想念逐漸壓倒了恐懼，它像一把鋒利的刀片，割去纏在手指上的所有禁錮，顏星逸的指腹最終落在屏幕上唯一一寸干凈的地方。

    令人失望的是，話筒那一頭傳來的卻是一個略顯聒噪的女音：“阿逸啊！”

    顏星逸一愣，手指有些無措地在褲子上抓出褶皺，他努力地從喉嚨里擠出氣音：“……舅媽？”

    “你快過來一趟吧，”她的聲音里帶上了哭音，“你舅舅出事了！”

    作者有話說：

    小方下章就回來了嗯嗯。

    第63章 我回來了

    “醫(yī)生說是腸穿孔，得動手術(shù)。”

    站在顏星逸身邊的婦人抬手抹了抹眼睛：“從昨晚半夜開始就說肚子疼，讓他去醫(yī)院看，他不肯，吃了點(diǎn)藥就算了，結(jié)果到了中午，突然間就疼得走不動路，馬上就送來急診了。”

    “平時我就讓他少點(diǎn)喝酒，非要喝！非不聽！”婦人的埋怨聲逐漸變大，“明知道自己腸胃不好，還喜歡吃那些辣的！他不出事誰出事？！”

    “醫(yī)生說問題還不小，唉！”她說著說著，竟哭著嚎了起來，“老喬，你可別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們娘兒倆要咋活啊！”

    走廊里的其他人紛紛朝這邊側(cè)目，顏星逸往病房內(nèi)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身影蜷縮著，看起來很痛苦。

    “舅媽，你先別急，”他的聲音依舊十分沙啞：“這家醫(yī)院的腸胃科醫(yī)生都很有臨床經(jīng)驗，舅舅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