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
舊金山的日子就像一杯溫開水。 雖然這里是個文化大熔爐,從華人,黑人,白人,菲律賓人再到日本人............包羅萬象,各種不同種族和文化在這里交織交雜,可她沒日沒夜地想裴臨,她想他怎么樣了,想他們的以前,渾渾噩噩。 對,很想。 Arthur有時候會問她很想是多想? “我不知道。” 除了那個一點點脹大的地方不斷提醒著有什么生命體在慢慢萌芽,吸食她的血rou,除此之外,似乎毫無意義。 黃昏落日,漁人碼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快樂。 有個子不高的種花中年男人抱著小女兒,旁邊更矮些的女人牽著兒子,一家四口有說有笑,偶爾對視——是千千萬萬個普通家庭尋常又平淡的一天。有海鷗,有風,還有有人............ 平淡,溫馨。 卻是她一直想要的。 她的夢想是有一個家,叁室兩廳的房子,黃豆燉豬腳里都是豬腳,上班下班,周而復始。 靠著圍欄的女人笑了笑,摸了摸肚子,如今她的寶貝已經四個月了,Arthur說林致遠一直在找她——開始還是小范圍搜查,后面直接大張旗鼓地找。聲勢浩大,似乎無所畏懼,將洛杉磯翻了個底朝天。 而國內有關裴臨的一切都被封查—— 不知不覺中,凌和早已換新天。 古詩說有關林致遠的消息反倒多了起來,各種小道消息層出不窮——說天盛林慕德獨子已經在米國加入了白人精英陣營,什么猶太,經濟貿易戰,反華.........各種字眼層出不窮。 一時間大眼,某書,某音各種陰謀論此起彼伏。 “花家的錢米國花——吃人rou不吐骨頭的資本家們。嚴重懷疑林慕德有叛國嫌疑!” “這么帥的居然是猶太走狗叛國賊!” 最后還是某知名大V一針見血,點出這是背后有人在整林家——眾所周知,林家房地產行業發家,背靠政策,如今獨子“反華”言論甚囂塵上,上面會怎么看?政策又會如何變動? 何況群眾的力量是無限的。 種花不會不考慮zz影響。 她仰頭看了看天,便頭也不回鉆回車里。視線卻又在一角愣住,是個七八歲的白人男孩,10月的舊金山溫度適宜,微風,多云,這樣難得的好天氣,男孩沿街乞討,渾身是傷,路過的每個人都露出嫌惡表情。 猶如城市角落隨處可見的喪家之犬,夾著尾巴,還是會招來不問緣由的惡意拳腳。 真可憐。 “裴太太,時間差不多了。” “等等。” 她聽到自己說,“我想去看看。” 也許是做了母親的原因,碧荷覺得自己看不得這些,他還那么小,就要沿街乞討,這世界窮人總是格外可憐,貧窮背后是冷眼,不平等對待..........可惜Arthur有禁令,七點之前必須回去,他說過林致遠在找她。 “喂。” 那頭吵吵鬧鬧,電音刺耳,似乎是酒吧一類,碧荷輕聲開口,“我今天可能會晚點回去。” “小祖宗,你又要做什么?” 桌上酒水,冰桶擺成一排,燈紅酒綠的。Arthur散漫靠在卡座里,懷里女人一身比基尼,身材火辣,看到男人拿出手機摁下接通,還叫“小祖宗”?周圍人不動聲色降低音調,隨即聽到他說,“不行。” “七點前必須回去。” 隨即直接掛斷。 抬眼發現視線若有若無都往這邊瞟,他勾唇笑,“墨西哥那邊現在什么情況?” “小意思,您盡管放心——每屆民選總統上臺后都會假模假樣地履行之前對民眾們的承諾——徹底打擊境內毒梟,不過事實擺在眼前,大家也都看到了如今的墨西哥政府內部早就腐化的如同馬蜂窩。” “到處都是我們的人。” “good。”旁邊人附和。 “哦——” 可惜Arthur沒買賬,看著禿頭那張精致英俊的臉笑得如同一只狐貍,然而下一秒,笑容消失,他面無表情,“小意思啊,小意思海灣那邊死了兩千多人,老子一噸的貨被截胡?Peter,你他媽拿我當傻子耍呢?” “那家伙和你只能活一個。” “自己看著辦嘍。” “是是是。” 禿頭點頭哈腰,諂媚至極,再看那男人仿佛無事發生般笑吟吟捏著女人下巴,將一杯高濃度烈酒灌了下去,女人嗆到滿臉通紅,他拿毛巾擦了擦手,往常很有意思的活動今天倒是覺得索然無味。 卡座里男人細腰,長腿,手臂翅膀刺青顯目,暗黑延伸至手背。 他看著女人涂脂抹粉的臉,突然想到了那個嬌氣的女人。 是了。 很嬌氣,也很難養。 那女人被養得五谷不分,沒見過社會險惡,一天到晚盡給他找事做。什么可憐,世上可憐人多去了,他剛才都要聽笑了,天真又傻乎乎的,哦對了——還說要花錢雇他來著,他眼尾微挑,白壁買歌笑,一醉輕王侯,活脫脫一副紈绔子弟樣。 他想了想又笑了起來。 “知道什么樣的女人最惹人疼愛嗎?” “不知道。” 哪怕喉嚨火辣辣的疼,女人仍遷就討好般將下巴湊了過去,捻了捻下巴上酒液,Arthur狀似想了想然后教她,“聰明人裝純會被更聰明的識破,只有真純才是極品知道嗎。” “上面喝不下了,那就拿下面喝么。” “就這杯。” 他面上還是笑—— 笑得風流倜儻,眼神微勾,危險又迷人,湛藍色眼眸如同一汪湖泊,金發散落像個天使在這燈紅酒綠里游走,然表情清明審視,嘴里的話卻叫女人臉色一變,往常她們耍不勝酒量這種小把戲,男人不過置之一笑。 看破不識破。 * 這人真是,看著突然掛斷的手機,又看了看副駕駛,旁邊的大漢保鏢,還有后面那輛保鏢車,她沉默半晌。視線又瞟到了那個男孩,站在距車子叁米遠的地方,眼巴巴看著這邊。 似乎知道了女人于心不忍,男孩看著她眼神期翼。 “我肚子有點不舒服,想去下衛生間。” “你們在這兒等我。” 然后徑直拉開自己那側車門,起身,下車,在保鏢注視下朝就近的公共廁所走去,只是路上特意繞到男孩身邊,碧荷打開包,從里面拿出一沓美金。看到錢那剎那,他臉上有詫異,不解,當然也有心動。 五千美金—— 一筆巨款。 從天而降。 201x年舊金山的物價依舊居高不下,政府當然也有提供救濟糧,主要針對無家可歸者,尤其是跨性別和無性別者,但這些對毒蟲不過杯水車薪,她笑,“把這筆錢藏起來,不要被他們搶走了。” 這筆錢在舊金山接下來可以完整度過那個冬天。 在米國,冬季來臨要支付的取暖費用還有購買衣物兩這項便足以讓很多人抗不過這個冬天——比饑餓更可怕是嚴寒。他看著這個長相溫婉的種花女性,視線下移,看到了她的小腹——原來懷孕了。 呵。 原來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家里有人吸毒。 聰明又愚蠢的女人。 他抬起臉,笑得天真,“祝您和您的孩子平安幸福。” “記得藏好了哦。還有這個,”女人指了指他手臂,他下意識躲避,她微微俯身與他平視,“記得找醫生開點藥,不然天氣冷了會生凍瘡。” 看著那人一步步往洗手間走,男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個女人真是,他又撇了撇嘴,摸了摸身上的淤青,是被人打的,不是他父母——孤兒哪來的家人?呵,是被這邊的黑幫抓過來打的。 沒人會關心他身上的傷從何而來。 視線里女人越來越遠,就在要走進衛生間那瞬間,開口叫住了她,“太太!” “怎么了?” 女人回頭。 男孩卻一句話沒說拿著錢跑遠了。 洗手間里,女人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容蒼白,憔悴。摸了摸了小腹,不知什么時候起,手總是下意識探到小腹,這是她的寶貝啊。 腳步聲響起,鏡子里很快出現另一張臉—— 跟她一模一樣。 “梁小姐你好。” 女人笑容詭異,渾身猶如瞬間豎起倒刺的刺猬,汗毛倒豎,碧荷覺得腳底發麻,猛地回頭——實在是一模一樣!臉,身高,體型全部囊括。她是誰?! “你是誰?” 然而沒人回答,取而代之是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