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謹言
京城時間七月叁十一日。 種花農歷六月初六,傳統習俗回娘家。距離來米已經小半個月,男人公務繁忙,幾乎是腳不沾地,一個場子結束換另一個。錯綜復雜的關系網,談判——中間內容繁多,包括定價;商討支付方式,是一次性or分期;以及研究成果使用權,獨家or非獨家,等等。 無數雙眼盯著—— 哪怕行差半步,四周虎視眈眈的豺狼都會一擁而上,分食殆盡。 有時候呢——優異家室并不能錦上添花,這只會成為對方懷疑業務能力的評判標準,世人往往對富二代偏見甚多,所以當裴臨淡定自若在談判桌上侃侃而談時,對方才會開始慢慢打量這個年僅23歲的華裔青年才俊,眼神鎮定,目標明確。 “裴臨,你今天怎么不去忙了欸?” 桌上的鈴蘭枝葉鮮嫩,碧荷窩在男人懷里——將近叁十厘米的身高差,將懷里的女人遮得嚴實,只漏出雙白嫩小腳搭在沙發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手里還在隨意點著ipad,是B家今年的地中海高珠系列—— 主石水滴形的黃鉆,周圍鑲嵌一圈碎鉆,上千顆鉆石糅合進白金編織的蕾絲線圈中。 “陪你備孕,生孩子。” 頭頂有聲音響起,視線停頓,碧荷眨了眨眼。似乎注意到什么,男人又開始說話,又柔和了很多,“這個項鏈喜歡就拿下,現在訂,等我們回國就能拿到,你都沒幾件珠寶。” “我............” “不想要”叁個字在嘴里轉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碧荷垂眸,點了點頭,頭頂果然印上獎勵一吻——裴臨喜歡她花他的錢,越多越高興那種。 所以不能拒絕,其實她已經有一顆比這顆主石克拉數多一倍還不止的黃鉆,是他在蘇富比拍賣會拍到的,價格未知—— 她去年的生日禮物。 心里的包袱好像又重了一層,一層壓著一層。這個男人給了她頂級優渥的生活,如果是以前,她會不會這樣? “好乖,要是一直這么乖就好了。”項目報告書隨意往桌上一丟,裙擺被人撩起,身后的男人眉目凜冽,貴氣凜然。 他要的其實并不多——她只要乖一點,然后陪著他。至于那些鶯鶯燕燕,金絲眼鏡后的眸色微閃—— 可是怎樣才能讓她一直這么乖? 從生物學角度,所謂母愛不過是由特定激素驅使的本能;換一種表達,這不過是一種受到本能驅使的被動行為。不是所有女人都能被孩子套住,畢竟人性的最原始本能是自私,可是他的寶貝不一樣。 只要有了孩子,這輩子,她將會被他套牢,釘死。 一生一世。 男人垂眸,在女人發頂落下輕柔一吻。圈子里最不恥的手段,如今運用的爐火純青。 裙擺里的那只手滑過大腿,撫過布料包裹的隱秘之地,緩緩上移,最后在小腹停下,他笑,“寶貝,這里怎么還沒動靜啊。”懷里的身軀微不可查抖了抖,似是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開口。 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 裴臨只看了一眼,便抽出手拿起手機,“我去接個電話。”碧荷只是點頭,微笑目送他起身走到露臺,白紗浮動——男人身高腿長,手肘隨意搭在欄桿上,背對著一望無際的綿延海岸線,眉目如畫。 她只是松了口氣。 “喂。” “這段時間在米國都做了什么?”對面語氣平靜。 “我能做什么?您老很閑?” 窗外燈線綿延,高樓林立,站立一旁的助理瞟了眼男人臉色,是和小裴總如出一轍的臉,不,應該是子肖父,臉上是常年浸yin高位的不怒自威,似乎對兒子的冷嘲熱諷毫不在意。 敲了敲實木桌面,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KJ持倉的石油股馬上就要出倉,這時候,KJ對家Citadel開始大量買入賣空——他們哪來的消息?哪來的錢?銀行抵押貸款的擔保人又是誰?嗯?” 每問一句,叩擊一下桌面,最后一錘定音—— “裴臨,你想做什么我不管。” “但是——”話鋒一轉,“涉及裴家,我必須管。KJ原始資金500億美金,石瓴占十億,杠桿率5倍,30%的風險凈敞口,收益率按KJ去年的年化收益率50%,本金加利息一共25億美金。這筆錢你來出。” 杠桿率為五倍,意味著每1元原始資金可以通過杠桿增加至5元。因此,原始資金×杠桿率——也就是500億×5,算得總投資額為2500億美金。再加上風險凈敞口為30%,即只有30%的投資額暴露于市場風險中。 總投資額×風險凈敞口——也就是2500億×0.30,kJ實際投資750億。 最后,原始基本收益率為50%,實際投資金額750億,實際收益即為750億×0.50——375億。375億的10/500也就是15億,嗯,美金。 裴董還真是毫厘不讓。裴臨斂著眸,眼底似笑非笑—— 他這個爹,哪怕遠在天邊,還能耳聽八方。 “沒錢。”他斬釘截鐵,“梁碧荷馬上就懷孕了,我現在又不比以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要養公司,還要賺錢養老婆孩子,25億而已。”——還不到裴董個人總資產的零頭。 “就當給你未來孫子的見面禮。” 從褲兜里摸出根煙,他放在鼻下輕嗅,“還有啊,別對她下手,不然我們家就斷子絕孫了。爸,斷子絕孫你最懂的。” 他主動聯絡Citadel散布內部消息,幫他們融資,繼而瓜分KJ市場份額,這種事,老爺子能查出來。那后面,他要做的那些——他自然不指望老頭查不到梁碧荷頭上,不對,裴臨蹙眉,他已經知道那檔子事了。 煙草味竄入鼻腔,碧荷翻了個身,托著下巴朝這邊看來。 狹長的眼里泛起笑意,他看著她:“她如果有事,那我們大家都別活了。” “婚姻法第七條,狂躁抑郁癥患者禁止結婚。” 助理屏氣凝神,隔著一整個太平洋的父子倆劍拔弩張,他聽到裴董說,語調還是平靜的,“當初是誰跪在我腳邊,求我幫他?我的兒子為一個女人威脅我,兩次! 裴臨,這個世界上只有足夠籌碼的人才配威逼利誘,你身后有什么?” 男人這種生物,孩子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基因延續物,只要身體沒問題,是個女人就能給他們生孩子——可替代性太強。除非是特定女人生的,比如特定的身份,裴謹言敲了敲桌面,眸底冰冷。 兒子于他,不過是豪門維系的橋梁。 不過,裴家的男人有得罪人的底氣,哪怕對方是羅斯。 頓了頓,他終于說,“生一個抵十億,不議價。” 下午六點。 沙發上,碧荷裹著薄毯,蜷在男人懷里,舉著小手正睡得安穩。夕陽漸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打在他凜冽的眉目間。他面無表情,沉默著,一眨不眨盯著她,良久,他伸出手開始慢慢觸摸她—— 一點一點,神情專注,像是某種隱秘而偉大的實驗。 “他碰過你沒有?”與方才打電話時的譏誚完全不同,神情冷漠,眼神涼薄,他兀自笑了笑,“寶貝,我知道你很愧疚,不過沒關系,我不跟死人計較。老頭有一句話說的對——我是你的狗。” 趕不走那種。 ............ “裴臨,我不想去欸,我能不去嗎?” 剛睡醒的女人打了個哈欠,臉上畫著精致的妝,頭發也卷了起來,偏眼睛是懵懂的,說著她又捂嘴打了個哈欠,旁邊的男人眉目不動,他只是說,“不能。” “好哦。” 不能就不能,那么兇干嘛? 抬頭看了他一眼,碧荷嘟嘟嘴,伸手勾住裴臨的指節。 他的手掌寬大,指節修長,眼角余光里的下顎線流暢,淡淡的薄荷苦檸香縈繞鼻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說得就是他這樣的吧?她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一點點展開虛握的五指。 [裴臨是個大混蛋!] 一直閉目養神的男人睜開眼,手掌猛地收緊,包裹住那只作亂的小手,垂眸睨她一眼。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啊。” 她有點想說,自己肚子不舒服,想吐,還很困,眼皮都抬不起來那種,他最近有點需索無度。 可是裴臨這次沒有心軟,他看著她困頓的眼,“就這一次,這次你必須去。”她乖巧地點頭,裴臨笑笑,將人抱到懷里,像哄孩子那樣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睡吧,到了我叫你。” 大廳的女人們爭奇斗艷,黑色抹胸長裙及地。 “嗡——嗡——” 引擎聲由遠及近,幾個女人側頭—— 落地窗外清一色的黑色保鏢車停在院子里,中間那輛,身高腿長,眉目清冷的男人邁步而出。車門處站定,他彎腰,低頭,伸手牽出那個穿白裙的小巧女人,Amanda的角度看得清楚。 她看到那個向來沒什么表情的混蛋此刻眉眼溫和,牽著那女人的手,一步步朝這走來。 一物降一物的具象化。 她回頭,晃了晃杯中酒液,Allison也轉過頭,瞟了眼她腕處遮不住的青紫,笑,“Eason從良,要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想象。” “你想表達什么?” “火氣這么大干嘛?”她笑,“女性如果執著于被愛,將自己所有的期許寄托于另一個個體,那無論她享有各種能力和資源,都很難救她于現實的困境。 Amanda,我很討厭她們說,女人只適合去愛。” 女人可以去愛,但不能全身心去愛。 Allison笑,“為了一個男人爭得頭破血流,挺沒意思的。” 哪怕那個男人真的很優秀啊! 可是她也很優秀的,好不好?自降身價,給旁人表演皇帝的后宮,她真的做不來,哪怕她喜歡了很多年。何況裴臨這個人,他愿意當眾給那女人伏低做小,再爭下去只會是自取其辱。 可惜這個蠢貨看不透。 何況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嗎?她多金又貌美,事業還有成,大把的精英跪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