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你們?nèi)フ疫^張家要錢嗎？”

    溫霽把秦蓮帶到樹蔭底下，臉色嚴(yán)肅地看她。

    秦蓮眼神有些回避，溫霽皺眉：“到底有還是沒有？”

    “沒有，阿霽, 這種事我們肯定先跟你商量。”

    溫霽頓時松了口氣, 但旋即又意識到了個更心涼的事實(shí)——丑事讓她去出力罷了。

    “過年那頓飯局, 您和嫂子都沒去, 溫昀還把張初越和他爸冷嘲熱諷了一頓。早之前, 張初越就跟溫昀打過架, 張家這次是不會給錢的。”

    溫霽冷靜地拿出手機(jī)：“您是要現(xiàn)在回去還是明天, 酒店車票我給您訂，您想住多久都行, 不過溫昀做生意欠的窟窿, 我一分不會補(bǔ)。”

    她這兩天才搞明白了緣由, 溫昀做的生意模式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借別人的錢去私下放貸，身邊手頭寬裕的親戚都借給他了，開頭利息高，大家從眾心理紛紛入股。

    加上溫家有家底，自然不怕借給溫昀。

    誰料資金鏈斷裂，放出去的貸收不回，他想吃高利息，可這世上哪有人能給他生那么多蛋。

    溫昀現(xiàn)在要么還股東的錢，要么坐牢。

    秦蓮愛子如命，聽到“坐牢”便發(fā)瘋：“女兒，我對你跟別人家養(yǎng)閨女是一樣的，你不要總是跟哥哥比，他是男孩子，他得有擔(dān)當(dāng)有事業(yè)，他想賺錢對這個家好。”

    溫霽勾唇，說出來的嗓音卻在抖，像冬日骨頭里發(fā)出的冷顫：“對我好，對這個家好，您認(rèn)為我們能拿那么多錢幫他之前，有沒有想過，這么賺錢的好事也叫上我？”

    秦蓮驀地一震，她的話再也圓不了了。

    溫霽一點(diǎn)點(diǎn)掙開她抓住自己的手，說：“您一定會說是因?yàn)槲覀儧]本金，既然如此，我們確實(shí)還不上。還有，張家收到我和張初越的離婚證明后，不會再管我們家的事，我哥要面子，給他留點(diǎn)臉吧。”

    溫昀是秦蓮的軟肋。

    溫霽搬出他來，她就會有所顧忌。

    但在女兒面前，她就能盡情發(fā)泄：“阿霽，你是要看著你哥死嗎？”

    “你們家有廠有房，市中心獨(dú)棟別墅，賣了能填不少，現(xiàn)在肯定還在你們手上，只是舍不得，所以才想讓我出面找張家填債，恐怕借出來以后就不還了，或者讓我去填。秦女士，以前我不懂，但現(xiàn)在，我不是那個你們說讀書讀傻掉的女兒了。”

    溫霽沒有回宿舍。

    她步子徑直往洗手間過去。

    門一闔上，誰也看不見誰，她板硬的臉終于能埋在臂彎里哭了。

    揮出刀子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在抖，她根本不擅長處理親情，如果不是他們要去找張初越，她說不出那么多割rou的狠話。

    如果告訴張初越，他會怎么樣呢。

    作為一個丈夫，妻子娘家有難，道德上他要幫，否則也會受牽連。

    可他也是人，心里就不會生出怨懟嗎？

    怨懟自己太太的家人如此吸血。

    想到這，溫霽就忍不住哭出聲，忽然，門外有人在敲，一位女生詢問道：“同學(xué)，你沒事吧？”

    瞧，陌生人都會關(guān)心她為什么哭，可最親的人卻覺得無論如何朝她扎刀子，也是血濃于水?dāng)嗖涣恕?/br>
    秦蓮說打斷骨頭連著筋，所以才會這么肆無忌憚傷害最親的人，反正也斷不掉。

    溫霽手背壓著嘴巴，小聲回應(yīng)：“沒事，謝謝。”

    “嘟嘟嘟……”

    手機(jī)在震，她掏出來看，是張初越的來電。

    她現(xiàn)在說不出話，聽到他的聲音恐怕哭得更兇，此刻眼淚已經(jīng)順著指間涌出，她劃斷了來電，給他微信回一條消息——

    【有事，一會回復(fù)。】

    視線模糊，字打了一個錯一個，有水滴到手機(jī)屏幕上，她擦走，屏幕又接觸不良，一段話打得好辛苦才發(fā)出去。

    劃開界面，又看到許桓宇的信息，他發(fā)來的畢業(yè)照。

    溫霽心里的罪過深了一層。

    吸了吸鼻子，給張初越發(fā)了條信息：【畢業(yè)快樂。】

    她現(xiàn)在實(shí)在沒辦法開開心心地去恭喜他，身上一灘爛事，還是不要去沾染那身學(xué)士服。

    她整理好思緒后，給溫昀打了通電話，語氣分外平靜，讓他勸秦蓮回去。

    那頭的男人聽不出半分情緒，自尊心是他硬挺的盔甲，到死也不會向他這個瞧不起的meimei低頭。

    這樣也好，溫昀有溫家給他奔走，根本輪不到她來拯救。

    于是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對他說：“我跟張初越辦離婚，準(zhǔn)備出國留學(xué)，沒什么事別來打擾。”

    她話一落，果然電話那頭的男人神經(jīng)一斷，開始罵她沒良心，自私。

    溫霽淡淡一笑：“溫昀，別忘了，我跟張初越提醒過你的，是你扔了這根繩自己跳下去，怪不得任何人，我們的良心都不會受譴責(zé)，你呢，半夜不會做噩夢吧，如果你睡得著的話。”

    那頭的男人說不出話了，只會憋著一團(tuán)火地“你你你……”

    手機(jī)一闔，溫霽眼角的淚也干了。

    洗干凈臉，去把不死心的秦蓮送去機(jī)場。

    “秦女士，您可以不走，甚至可以去我們學(xué)校鬧，說我忘恩負(fù)義，不過沒關(guān)系，他們知道原委后，只會讓我更快辦理出國手續(xù)，而您再不走的話，看看那兒的派出所，溫昀還沒進(jìn)去呢，您就要先進(jìn)去么？”

    秦蓮那點(diǎn)母親的柔弱最終變成了憤怒，罵她沒良心，怎么生出這樣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