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概是那一個“還”字,讓張初越愈加抓緊了斧柄,站在夜色里宛若一道牢固的木樁,對張初羽說:“不行。” “我就要我的斧頭!” 張初羽發飆了,張初越忽然箍住他的肩頭,五指似鉗爪,沉聲道:“初羽,你是不是后悔了?” 一句話,頓時令這夜里的另外兩個人愣住。 張初羽去拿斧頭的動作收住,沉默了不知多久,就在溫霽以為他們就要在月下化成樁子時,張初羽笑了聲: “你是我哥,讓給你,我不后悔,我永遠記得你被你爸媽趕出來的那天,你跟我說你不會再回去,現在你和……” 張初羽喉嚨咽了下,艱難吐出那兩個字:“嫂子……結婚了,應該就不會被打回原籍了吧?” 他還小,他不懂張初越那些規則,而且現在什么年代了,還定親?只有農村才這么不開化! “不是讓。” 張初越嗓音磨出低沉的語調,仿佛要沉入這漆黑的水泥地里,他對張初羽說:“溫霽可以自己選擇,而不是被讓。” 張初羽少年心性,脫口而出:“那就當我可憐你!” 溫霽靠在灰磚砌成的墻壁上,腳下踩著幽幽土地,寂靜中有蟲鳴鳥叫的聲音,她在這道聲里回了張初越的家。 她回房剛洗了澡出來,就看到張初越匆匆趕回來的身影,溫霽就站在前院連著后院的通道里,能看見張初越,但他一進來就沖著屋里的光進去,喊:“溫霽。” 她透過客廳開向前院的窗戶看見他去敲她的房門,便應了聲:“我在這。” 平靜的,仿若尋常的語氣。 張初越剛才從祖母的后院離開,就聽見奶奶說溫霽剛才去后院找他,沒一會兒便說要先回去了。 她聽見他和張初羽說的那些話。 此刻因為跑回來,他呼吸還劇烈地起伏著,但明明情急,真看到溫霽卻有些近鄉情怯,不知該如何開口,問她聽見了什么。 溫霽說他:“一身的汗,還不快去洗澡?” “溫霽。” 他逋要開口,溫霽就繼續去洗她的衣服,大件的可以放洗衣機,但內衣褲她會特意放到木盆里手洗,張初越看見她揉搓著貝殼白似的胸衣,住了嘴。 回房里拿衣服,聽話地去后院沖澡了。 她就坐在小馬扎上洗衣,張初越就隔著一個簾子脫衣,夜里什么也看不見,但偏偏是這種看不見,一旦去想象便欲說還休,朦朧又旖旎,溫霽搓得手指都紅了。 夏夜的風吹來也是熱的,許是溫霽洗了通澡又洗衣服,忙得出了汗,等她把衣服晾好,張初越掀了簾子出來。 他只穿了長褲,胸膛上還guntang著水珠,手里捏著臟衣,看到溫霽還沒倒掉水的木盆,說:“水別浪費了,我洗衣服。” 溫霽背對著他把最后一件背心掛好了,出聲:“嗯。” 回頭,看見他把衣服埋進了剛才洗過她貼身衣物的水中。 她指尖還滴著水珠,潮濕的夏夜里怎么也干不了,她要進屋,忽然聽見張初越說了句:“都聽見了?” 溫霽心跳才恢復,咚咚地敲著胸口。 張初越在搓衣服,一件襯衫幾乎要被揉爛,溫霽“嗯”了聲,問他:“當初和我訂婚的是張初羽?” 男人一掌攏住衣服,流水全從他指縫間淌出,他說:“過來我這。” 溫霽同手同腳地朝他走近,聽見他又道:“給我倒點洗衣液。” 兩個人難得相安無事,溫霽知道什么情況說什么話,這時候肯定不會講:為什么要我給你倒。 張初越攤開了白襯衫的衣領,溫霽小心地倒下洗衣液,他低頭探來,嗓音沉烈:“手別抖啊。” 她真的在抖。 溫霽索性倒了一大瓢,夠他洗了。 衣服在水里一搓,全是泡沫,張初越氣極反笑:“難怪聽話給我倒洗衣液,就這么不想給我幫點忙?” 溫霽低頭看那一盆的泡沫,手就伸進去戳了戳,說:“你別轉移話題。” “沒什么好解釋的,如果回到開始,你會選我還是他?” 溫霽沒想到張初越這么直白! 她還以為這家伙會生氣又把她壓沙發上發作一次,于是道:“我喜歡有求于我的,這樣顯得我有價值,而不是單單因為我是女生,剛好可以做妻子,男人結婚總歸是百利而無一害。” 張初越嗤笑了聲:“年紀小,道理多,其實戀愛都沒談過。” 溫霽:“……” 她玩心一起,伸手在水盆里攪弄泡沫,好讓張初越再洗個十遍八遍,忽地,一道大掌在纏繞浸濕的衣物里抓到了她的手。 溫霽瞳孔一睜,抬頭看他。 “所以你選我么?” 溫霽眸子里映著張初越深遂的臉龐,這樣硬朗無所不能的男人,剛才卻對張初羽說“謝謝你可憐我”。 怎么會這樣,她總以為這件事已經順理成章地簡單辦成了,長輩高興,他們如何想并不重要,但她沒預料到背后還有彎彎繞繞的不得知。 溫霽小聲道:“反正最后都會分開的,但我不喜歡可憐誰這種話,張初羽這樣說話比你還討厭。” 說到這,她抬起眼睫快速瞟了張初越一眼。 她小時候就總是被“可憐”,那種感覺很難受。 張初越在水盆里的大掌攏住她左手,泡沫粘粘乎乎的,又滑得很,嗓音朝她落:“所以你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