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陳年慘然一笑,眼里全是她讀不懂的情緒,反問她:“那你呢?你不睡覺出來干嘛?” 李懿洵卻不想放過他,繼續執拗地追問,向他索要答案:“陳年,我問你是不是生病了?” 陳年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依然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就前段時間胃出血,住了一段時間醫院,現在能出院肯定是沒事了。”又轉而勸她,“這么晚,別四處亂晃,快點回去睡覺吧。” 可惜他現在像一只病弱的小貓,說話一點威懾力都沒有,李懿洵壓根不把他的話當回事,伸手去扯他的手臂要把他拽起來,觸手卻發現一片冰涼。 李懿洵一片心驚,明明已經進入南方的夏季了,他卻因為體虛連體溫都比平時要低。 陳年并不理解她想做什么,也就沒有配合她,而她發現自己連生病的陳年都拽不動。 “起來!你大晚上不睡覺坐這里干嘛?還生著病。” 李懿洵神色不太自然地頓了頓,又補充:“你要是沒帶鑰匙就跟我回家,快點起來!” 其實他們都明白,陳年怎么會沒帶鑰匙呢?這邊小區很少用傳統鑰匙,基本都用的指紋鎖。更何況就算他沒帶鑰匙,也不至于沒地方可以去。 得到房子主人的首肯,陳年終于借著她的力道一股腦地從地上爬起來了,跟在她身后回到了曾經那個熟悉的家。 李懿洵進門之后,翻出了上次他那雙運動拖鞋給他,見他一臉拘束的樣子又問:“吃東西了嗎?胃出血出院后還是只能吃流食吧?” 陳年垂眸盯著腳上那雙原本就屬于他的拖鞋,半晌才囁嚅著開口:“喝了一點雞湯。” 李懿洵聞言嘆了口氣,輕輕推他:“你自己去客廳坐著,我給你熱點東西吃。” 陳年在客廳意外看見一組拼到一半的樂高,是那幅“梵高星月夜”,進度已經完成了 3/4,很快就要完工了。 他凝視著那組半成品,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他們離婚的那晚,噩夢一般的回憶襲來,瞬間感覺背脊都發涼,手腳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李懿洵準備招呼他到餐廳用餐的時候,就看見他這副垂眸失神的樣子:“你那幅不是帶走了嗎?這個我后面買了很多組重新拼,拼完就送人了,這是最后一幅了。” 她沒說的是,只有想起他的時候,她才會去拼樂高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吃飯吧。”她輕聲道。 李懿洵并沒有只讓陳年一個人吃,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她拿勺子輕輕攪動碗里的小米粥,只覺得自己的心思和這碗粥一樣混沌,那一絲絲清明打著旋兒消失在水面。 也許李懿洵潛意識里就根本沒有放下過他,她今晚晚飯熬的是南瓜小米粥,再配上煎蛋和青菜,都是那種熱一熱病人就能吃的食物。 她也是剛剛熱東西的時候,才驚覺這一點的,她望著蒸騰的熱氣,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所有心意。 她根本就沒有放下過這個人啊,哪怕他令她再痛苦再難過,哪怕她缺乏重新開始的勇氣,她也沒有忘記過他。 倆人就這樣平靜的各懷心事,安靜地用完了一頓十分清淡的夜宵。 夜已經深了,用完飯自然要洗漱就寢,李懿洵從柜子里翻出新的牙刷給他,示意他自己去洗漱。 陳年卻問她,有沒有能換的衣服,他之前穿著睡衣坐在樓梯間的地上,覺得衣服很臟。 李懿洵又去衣帽間翻了半天,找出之前買的 oversize 的 t 恤,另外找了條對她來說很是肥大的短褲,遞給他的時候語氣有些別扭:“能穿就穿,不能穿你就自己想辦法。” 等陳年洗漱出來的時候,李懿洵也從主臥的衛生間里刷完牙出來了。 她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陳年,發現衣服雖然是不太合身,但也算勉強能穿,頓時心里松了一口氣,不然她真翻不出衣服了。 “我睡哪?”陳年望向這個家里唯一的主人,一副任憑發落的樣子。 該來的問題終于來了,她嘆了口氣,很為難的樣子:“你介意睡床板或者睡沙發嗎?” “什么?”陳年一晚上的平靜終于被打破,表情出現了裂痕。 李懿洵掙扎了一會,才繼續往下說:“其他房間的床墊被我賣了,當時看上了一款包包比較貴,我想反正床墊也用不上,賣了剛好夠買那個包包。” 饒是陳年覺得自己社會閱歷豐富,也被她的言論震驚到了,一臉微妙地盯著她。 當年那個因為十萬塊和他吵架的女孩已經不復存在,也不知道這樣的轉變是好是壞,他在心底輕輕嘆息,不知道說什么好。 李懿洵似乎也覺得讓病人睡沙發很過分,又補充:“你不介意的話就和我一起睡,反正床夠大,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局面順理成章地變成倆人躺在那張熟悉的大床上,相隔著很遠背對躺著,各自蓋著各自的被子。倆人中間的空隙宛若一道漫長的不可跨越的銀河。 李懿洵本來以為他們會聊天,別的不說,最起碼聊一聊上次不歡而散的那件事。但陳年似乎困倦極了,一沾床馬上就睡著了,發出均勻又悠長的呼吸聲。 無果,李懿洵也只好催眠自己盡快睡著。 很奇怪,明明出門之前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現在只是了卻了一件心事,甚至釀造了一個更大的隱患擺在她身旁。李懿洵卻莫名感到放松,四肢舒展,很容易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