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走吧,去打針拿藥。”李懿洵和mama一起攙扶李爸爸,挪去醫院的輸液室。 繁瑣的就醫程序成功讓一個成年人焦頭爛額。等她四處穿梭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完,帶著午飯回去輸液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 “媽,洗手找地方吃點東西吧。”李懿洵把午飯遞給mama,同時看了一眼輸液瓶里的藥水余量。 她發現父親仍然痛苦地蜷縮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于是就沒有開口打擾,悄悄地把從車里拿來的小毯子蓋在父親腿上。 李懿洵正準備拿出午飯隨便對付幾口的時候,下屬給她打電話,說是有幾篇今天要發出的稿件需要她這邊審核把關。 李懿洵只好和mama說自己有點事需要處理,讓她回來旁邊用餐看著父親,自己回車上拿筆記本審核稿件。 結果她稿件才確認到一半,就接到mama電話。電話里說她爸爸感覺好一點了,肚子餓要吃東西,但不想吃那份已經冷了的飯,讓她重新打份粥過來。 于是她又匆匆在外賣 app 點了份外賣,收件人寫的她mama的電話,并且發信息給mama說明了情況,轉頭又繼續忙于和下屬溝通稿件需要修改的地方。 等李懿洵終于忙完回到輸液室的時候,已經餓得頭暈眼花,腳步虛浮了。她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此時必須要補充能量才能恢復狀態。 但她爸爸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看見她就劈頭蓋臉一通輸出:“你當你爸爸是死人是不是?生病了都看不見你人影,就讓你陪小半天,你都要借口工作躲懶。” 李懿洵很能理解生病時候無人關心的痛苦,但她并不接受這樣無理的譴責。更何況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真的是躲懶,也好過那對完全不出現的夫妻。 但李懿洵實在頭暈眼花,沒有力氣和父親爭辯,她沒有出聲,慢慢在離父親幾個座位之隔的椅子上坐下,打開那份早已涼透的盒飯吃了起來。 冰冷,油腥,這份盒飯的味道如同李懿洵此刻的處境和心情,她味同嚼蠟,麻木地咀嚼著。 李爸爸遭到她的無視,更加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挑戰,怒斥她:“為人子女,連照顧父母應盡的義務都做不到,說出去我都嫌你丟人。” 盡管他已經刻意控制音量,但周圍人的目光仍然落在他們的身上,八卦地圍觀這出鬧劇。 李懿洵終于沒辦法再吞進任何一點食物。 盡管腹內仍然空曠,但她卻突然覺得惡心想吐,她面無表情地問他:“要怎么樣才算照顧你?生病給你請護工嗎?還是給錢?” 聞言,李爸爸面色緩和了一點:“給錢也不是不行...當然你親自照顧我更好。” 李懿洵抱臂冷笑,毫不遮掩眼神里的嘲諷:“你兒子給多少,我就給多少,讓他把轉賬截圖發過來,我馬上給。” 那時候的李懿洵就知道,別人的父母生病需要的是子女悉心照顧,但她的父母可能更需要的是金錢關懷。而今父親深夜的這通電話,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是不是借著小病找理由和她要錢了。 但萬一真的是父母出事了呢? 盡管李懿洵對于父母已經沒有愛了,但仍有為人子女的責任感,雖然僅存的一點責任感也隨著上一次的決裂淡到快消失了,但李懿洵仍然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相對于萬一所帶來的遺憾,她寧可接受“狼來了”。 凌晨并不好打車,是陳年送她到醫院的。 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的時候,陳年問她要不要陪她一起。 李懿洵沒有錯過他臉上的疲倦和困意:“謝謝,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婚內我就說不用你管我家的事情,咱倆都離婚了,你就更加不適合插手了。” 陳年吃一塹長一智,也沒有再開口干涉,目送她消失在醫院大樓的入口處。 李懿洵問了好幾個急診室護士才知道,她mama已經從手術室出來,轉入了普通病房。 明明是深夜,她進病房的時候卻發現里面卻鬧成一鍋粥,兩父子互相指責吵到了旁邊的病人,一家子一起被旁邊的病人家屬趕去了外面的公共陽臺。 看見她來,一盤散沙好像找到的主心骨,她爸爸和她弟弟七嘴八舌地和她傾訴。 李懿洵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她mama是因為出門找離家出走的小外甥李梓樂才遇到車禍,幸虧性命無恙,但仍然避免不了輕微腦震蕩和腳踝骨折,手術后骨折處已經釘上了鋼板。 目前她mama還躺在床上,麻藥沒過正在沉睡,她弟媳在家教訓被找到的李梓樂,而這倆父子正忙著推卸事情的責任。 李懿洵翻了個白眼,男人至死是少年,這兩個加起來已經接近一百歲的男人,遇到事情首先想的竟然不是解決方案,而是非常幼稚地搞內訌互相責怪。 “肇事者找到了嗎?醫藥費交了嗎?誰來照顧她?要請護工嗎?”她連發靈魂幾問,成功把這兩個大男人問傻了。 倆人面面相覷,摸摸鼻子誰也沒說話。 你推我我推你,最終仍然是李爸爸清清嗓子開口:“肇事者逃逸還沒找到,所以要先自行墊付。” “我倆都不擅長處理這種事,就交給你處理吧。” 李懿洵陡然清醒,連腳底都感覺到一陣寒意。合著這倆人就是在演戲,等她來處理這爛攤子。 許是對人性早已失望,她這次竟然沒有感覺到痛徹心扉,反而是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