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他最后將手指挪到了醴泉觀上,輕輕叩擊兩下:“醴泉觀乃真宗天禧二年始建,當時道人稱皇城拱圣營西南的真武祠側出靈泉,病者飲之多愈,真宗即命于此地建觀。仁宗年間走水,后重修命名為醴泉觀。”趙佶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按照林寒初適才的推斷,那么若將此五處根據修肇年代依次排列——”他將宣紙上的繩線推抹到一旁,拿起一桿筆輕輕沾墨,順勢將五個墨圈相連:“便是從建于開寶八年(974)的都亭驛開始,到太平興國元年(976)所建的太平興國寺,到真宗景德二年(1005)所建的玄帝廟,再到真宗大中祥符五年(1013)的景靈東宮,最后連到真宗天禧二年(1018)所建的醴泉觀。”只見趙佶一氣呵成,用筆直瘦勁的線條將五個墨圈按照時間連接起來,又將一頭一尾兩個墨圈之間銜接,形成了一個封閉的圖案。 眾人紛紛將頭湊近畫面,屏息專注地盯著趙佶畫出的那個圖形愣了好一會,柳若眉忍不住譏諷道:“林姑娘,怕是你的神機妙算用在此處使錯了地方,照你的法子,這五個地方根本交不出一個坐標來。” 林寒初心中的詫異不比在座的任何一個人少,她自言自語:“這不可能,這個思路不會錯啊!”目光不停地在輿圖上來回搜索。于墨霄扶住她的肩膀:“別急,會不會是這五處的建造年代不對呢?” 林寒初閉目搖頭道:“官家記的怎會有錯?不會——” 趙佶一言不發,只是又將頭湊近輿圖,仔細一一比對,少頃他抬頭笑道:“思路沒錯,年代也沒錯,只是適才我們的眼神都稍稍偏差了分毫。” “還請官家明示!”林寒初奇道。 趙佶左手拂起右臂垂下的袖籠,右手伸出食指點了點醴泉寺所在的墨圈。林寒初輕輕移開宣紙,復又查看輿圖上的信息,發現緊貼著醴泉寺三個字的上方,還有另外三個一樣大小的字,其顯示的建筑位置,幾乎和醴泉寺是一摸一樣的,只是適才于墨霄從上到下讀出五個位置的時候,或許因為對醴泉寺太過熟悉,才會不假思索地誤將醴泉寺直接念出。 “此t處對應的地點應該是封禪碑!”林寒初興奮地道。趙佶點點頭,繼續解釋道:“這一處的封禪碑,是當年真宗所倡建,它的位置在醴泉寺的北門,兩者臨街而望,因而地點容易混淆。當年真宗一行從京師出發,經長垣、衛南、澶州、濮州,鄆州等地一路至泰山,行封禪,先享吳天上帝于圜臺,再禪祭皇地祗于社首山。一月后回京,前后四十七天。歲末命編修《封禪記》,同時命工部在此處修封禪碑。次年正月,真宗召輔臣至此朝拜天書,后每年若此。真宗之后,歷代帝王雖然不至于年年拜祭,然但凡新帝登基,也會于此祭告天地、社稷、宗廟,岳瀆,以盡孝德。 “原來如此,所以這碑的建造年代也是真宗年間!”于墨霄補充。 “真宗泰山封禪應該是大中祥符元年的十月,所以此碑是建于當年的十二月。”趙佶胸有成竹道:“因此適才連線的順序就變了,正確的順序應該是都亭驛、太平興國寺、玄帝廟、封禪碑、最后才到景靈東宮。”他重新拿起筆將正確的線條又用更粗的筆跡畫了一遍。筆落紙面,眾人的眼光瞬間亮了起來,只見這五個點相連的六條直線,在紙上交匯出了兩個非常靠近的坐標。 林寒初輕輕揭去宣紙,睜大一雙杏眼妙目,只見這兩個濕潤的墨點,滲透過薄薄的宣紙,在輿圖上恰好印在了一處建筑的左右兩端——正是天佛寺! “天-佛-寺?”于墨霄喃喃道,“天佛寺本身應該建于前朝五代,寺內有羅漢洞及羅漢塑像五百尊,但是最出名的是寺中那座如來塔,足有兩百多尺,登塔可俯瞰整個東京盛況,如果我沒記錯,這塔好像就是,就是神宗熙寧年間建造!” 林寒初不敢相信追查了那么久,居然謎題頃刻間在自己的面前被層層抽絲剝繭逐一解開:“所以說,很可能當年神宗在造塔之時,將開啟新政的寶藏藏于塔內?” “至少現在輿圖和早春圖所揭示的線索統統指向這里,而且天佛寺如來塔修建的年代和當年神宗主持新政的年代也完全吻合,這不是一個有利的證據嗎?”于墨霄斬釘截鐵地解釋道。 林寒初展露出笑顏:“黃天不負有心人,我們,我們終于解開這個塵封幾十年的《早春圖》迷局!出去之后,只要找到這個寶藏,那么新政就有復興的一日,荊公、我爹、于伯伯,劉伯伯,齊叔叔,羅叔叔他們就沒有枉死,而舊黨就無法再用以此作為威脅,顛覆朝政!”她眼眶微濕,透過朦朧,仿佛看到了元豐黨人當年意氣勃發的樣子。 “哈哈哈—— 你說的是些什么鬼話?!”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傳到眾人耳畔,只見柳若眉以往的溫柔大方此刻蕩然無存,面露憤怒而猙獰:“你憑什么說新黨就是救大宋于水火之中的圣賢,而舊黨就是十惡不赦的千古罪人?”柳若眉完全沒有為解開這個迷局感到一絲欣喜,她仿佛將壓抑許久的仇恨就傾注在了身上,欲尋找一個出口統統發泄出來。 于墨霄吃了一驚,他從未察覺,柳若眉竟然也涉及于當年的新舊黨爭:“柳姑娘,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新黨害的大宋和子民國不國,家不家,還有什么資格妄言重啟新政?!”柳若眉恨道。 探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