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于墨霄接著道:“照這么說,如果要精確地定位到一個倉庫大小的范圍,除非是非常精細和確切的位置,那么在早春圖上就是一個筆點那么小?” 林寒初抿住雙唇,微蹙秀眉,仔細去看早春圖上的那些細節,畫上用細小筆觸勾勒的物象著實不少,樹枝、泉水、樓閣,還有山間的行人。比比皆是,起碼有百處之多:“郭熙筆下的這些微小景物多如牛毛,而且他畫的每根枝杈,每片山石都各有章法,要去逐一分析判斷,在這短短時間里絕無可能。” 于墨霄伸手抓了抓頭發,無奈道:“可惡,到底還漏了什么關鍵的地方?還有什么特別之處我們沒有發現呢?” 林寒初閉上雙眼,重新在腦海中重復了一遍畫面上的信息:巖石山道、古松草木、清泉溪流、樓閣古寺,還有什么?還有飄忽不定的煙云。而輿圖上的信息則較為單一:城墻、街坊、建筑、地名。究竟漏了什么呢?她知道,如今自己的眼前已經掌握了該有的線索,但這些線索亂作一團,只有找到那根關鍵的線頭,將它抽離出來,所有的線索才會排列清晰,一一按部就班地將迷局推進到最終的答案。這個線索究竟是什么呢? 她的眼前顯現出當時神宗皇帝與郭熙在殿內作畫的情景,想象著年輕的君王如何看待這幅具有別樣意義的畫作,想象他如何窮盡腦汁將一個寶藏的秘密優雅地融入絕世名畫之中,不露痕跡又讓人捉摸不透。對,讓人捉摸不透!她驟然又驚又喜地回頭:“我知道了!” 于墨霄道:“是什么?” “是變化!從自然景致看,不論是直聳挺立的松樹或是自巖壁長出的蜿蜒枝椏,或者是相近的線條造型中,變化多樣,全無重復可舉。其次,蜿蜒的山脊與畫面上漂浮的流云相互呼應,營造出一種虛幻的t節奏韻律,仿佛霧氣在畫面中不停流動,這幅畫最特別之處就是一切仿佛都是在流動的,一切都是嶄新的,沒有一刻是靜止的。還有,你記得當時李崇克說的嗎?神宗最后要讓郭熙加入到畫面里的是什么?“ “是…是新政的萬千氣象?” “神宗皇帝當時說:卿之筆下,生機處處,可行可望,可游可居。既非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怎可不無人煙?” “所以,所以是人!“于墨霄驚呼。 “不錯,自然萬物恒古不變,唯有人,才是一切的變數,也唯有人才可以真正改變一切的注定,也就是神宗皇帝所要的,推動新政的真正動力所在。郭熙將過去按部就班的山水變換為充滿人間活動的山水,這是前期許多畫家一直孜孜不倦所渴求的。但是郭熙在綜合以往各家風貌之后,在《早春圖》中真正嘗試了這種趣味和變化。《早春圖》里重新匯整意圖展現的正是大宋的生機!這才是這幅畫真正與眾不同的地方。”林寒初激動道:“神宗皇帝真是一個懂畫之人,而郭熙也能在神宗的一語點撥之下,便能真正明白君王心中所想,若沒有他二人君臣之間的惺惺相惜,便不可能成就這幅《早春圖》, 如今看來,這種契機當真是千載難逢。” “所以畫中的這些人就是解開謎題的關鍵?”于墨霄見林寒初肯定地頷首示意,他順勢去清點畫上的這些人物。這些人物如指尖大小,但并不算難找,當年郭熙總共在畫面下方的五個地方布設了一十三個人物: 從畫面的最右側的場景看起,早春乍暖,冰雪消融,山泉緩緩地流淌在山澗溪口,一個早起的漁人或許收獲了今春的新鮮漁貨,滿意地撐篙歸岸。與他相對的山體的另一側,河岸邊一家人結束了早市的采購,已離船上岸。聽到傳來的腳步聲,家養的小犬出柴門迎接,興奮地叫喚。年長一些的孩子走在前頭,挑著臘rou之類的物件,看起來毫不費力。夫人抱著嬰兒,相比之下,走在后面的應該是丈夫,他挑了滿滿兩擔的年貨,喘著粗氣用袖子擦汗。興許是搖了一路的櫓,剛上岸走了沒幾步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惹得身前的女主人頻頻回頭關切。 左側狹長的山徑上,兩名僧人結伴而行,似乎是云游在外的師兄弟。他們頭上的枯木倒掛成迎客狀,垂下的細長枝蔓落在一側的巨石上。化雪后的石面光滑如洗,蒸騰著霧氣,還映著淡淡的晨光。巨石的右側,山徑已變成了臨水的木橋。山石后面,露出一個騎驢戴寬檐帽文士的腦袋,他正向本地過路人問路,路人騰出挑擔的右手,指著前路,似乎在說順著這條路再走十里地就到了。這條路的上方,筆直的山道上, 是策杖而行的背包客,和扛著鋤頭入山采藥的農夫,興許他們也是住在這大山深處的農人。 “墨霄,你還記得嗎?當時老李說神宗皇帝曾經給郭熙一個薄絹布,如果按照如今的思路,那個很可能是為了告知一些定位,然后把這些定位復制到早春圖和輿圖上去。那個薄絹起到的是一個中間媒介的作用。” 于墨霄道:“你是說這十三個人就是當時神宗皇帝告訴郭熙的定位?” “不錯!我是這么認為的!”林寒初肯定地回答。 這十三個人物分為了五組,他們的位置在輿圖上的定位一目了然,分別指向這五個地點,于墨霄從上到下,將這些位置一一讀了出來:景靈宮、太平興國寺、都亭驛、玄帝廟、醴泉觀!林寒初疑惑道:“墨霄,你自小生活在開封,這些地方你應該比我熟悉,你覺得他們有可能是國庫的所在嗎?” 探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