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郭熙長垂的眉首微微抬起,他瞪大雙眼驚訝道:“官家圣明,微臣的心思真是逃不過官家法眼。”李崇克也襯道:“這郭待招的妙手丹青,被官家一點化,這《早春圖》可不能遺芳百世?” 趙頊搖頭笑道:“此言差矣,依朕看,這還不夠。” 郭熙垂身拱手:“微臣但憑官家指教。” “卿之高山,卓而不孤;卿之春色,淡冶如笑。卿之筆下,生機處處,可行可望,可游可居。既非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怎可不無人煙?” “微臣遵旨!”說罷,郭熙便重新開始審視畫面。 “李崇克—”趙頊突然轉頭叫他。 “奴才在。” “去把座屏左側木閣上荷葉蓮口盤底下大紅漆盒內的物件給朕拿來。”李崇克應了去拿。這紫宸殿內趙頊的物件一向都是由他親自收納,他的印象中,此處并沒有漆盒。李崇克納悶這漆盒又是何時跑到那里,而其中又是什么物件。他小心地將盒上壓著的蓮口盤端到一旁,輕輕打開這紅底描金十寸見長五寸見寬的漆盒,其中乃是一卷細長的三尺多絹束,中間用絲線捆扎。李崇克將它捧于手中,呈給皇帝。此時郭熙已經將墨色顏彩都研磨齊全,開始提筆向畫中添色。 趙頊始終端詳郭熙的作畫過程,他接過李崇克遞過來絹束,并未抬頭,只隨口吩咐:“招王安石過來。” “官家,此刻已近申時三刻,怕王相早已回府。若是再去請來,須費上一個多時辰。 ” “他此刻一定還在都堂和樞密院、三司一同議事,去了便可找到他。” “奴才這就去請王相。這殿里離了人不行,奴才去喚兩個內侍過來。”李崇克道。 “讓他們在殿外候著。” 趙頊擺了擺手,依然沒有抬頭,只專注在郭熙的筆上。示意不要讓其它內侍打擾二人。李崇克替了兩個紫宸殿外的內侍過來候著,隨后快步朝南面去了,路過文德殿,從宮墻一路延南面走廊,進端禮門,經樞密院、中書省才到都堂,果然王安石還在里面。王安石聽聞官家傳召,也就匆匆放下手上的事情隨李崇克去紫宸殿,等再到時已近酉正。 李崇克將微顫的右手扶在早已布滿褶皺的前額,他緊合雙眼,當四十多年后回憶起當日發生的這一幕時,他驚訝于自己的記憶居然沒有被時間沖刷得太過稀疏:“若不是看到王介甫的這本筆記,我怎么也不會將當日郭熙作畫的事與他所記載的這個秘密聯系起來。官家酷愛郭淳夫之作久矣,曾數次親臨翰林書畫院觀畫,也曾傳召郭熙,因此當日到紫宸殿作畫不足為奇。而官家遣我去傳召王介甫,我當時以為也只是官家臨時與宰執有事商議,卻不想這其中與早春圖的秘密有重大關聯。” 林寒初和于墨霄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射到王安石的那本筆記上,林寒初問老李:“也就是說當年神宗和郭熙之后的對話你并沒有聽見?” “不錯,現在想來,官家當年讓我去請王介甫過來,是故意支開我。” “老李,你猜神宗皇帝和郭熙在早春圖上設下了什么謎題?而這個謎題,和這張設藏得如此隱蔽的輿圖之間又有什么關聯?” 老李皺眉沉思,緩緩搖了搖頭:“我一時之間也想不透。” 于墨霄插話道:“當日神宗讓你拿的那個絹束,會不會和這件事有什么關聯?” “官家把我支開了,我并沒有看到那絹束里到底是什么。”他略一沉吟,續道:“被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當時我帶王安石回紫宸殿時,并未再看到那卷絹束,后來我去整理木閣時,那個漆盒里也已經空了。當時我并未在意,以為是官家將它賜給了郭熙或是王安石。可如今也早已不得而知里面t到底是什么了。” 老李抬頭望向于墨霄,嚴厲道:“你是如何獲悉這本筆記的內容?” “當日寒初在舒州病倒之際,我照料之時無意間見它從衣物中滑落,便替她收著。她昏迷之際,我略略翻看,不想竟然得知此秘密。墨霄實屬唐突,但并無惡意。后來我將筆記重新放回寒初衣物之中,本想等她脫險便將實情相告,并助她一臂之力。可不想她突然不辭而別——”他說到這里,意味深長地望向林寒初,見她也側目向自己投來溫柔目光。 “如今你知道了這本筆記里的秘密,你雖是于中仁的兒子,可世事難料,難保你不會將秘密泄露出去。”林寒初一聽老李的話,心中一凜,正欲開口為于墨霄解圍,他卻突然道:“前輩,墨霄本次前來,不但是為此筆記而來,更是為了通知你們一件要事。” “何事?”老李冷道。 “《早春圖》在均州!”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澗南 “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撒謊,我對你不客氣。”老李依然面色凝重,字字如刀。 “晚輩不敢!”于墨霄走到書桌前,抓起紙筆寫下當日錢逸舍身從季煥懷中奪來的那首絕句: 朝華十月衰,老椿蠹木骸。坐鈞不兩爭,問酬申戌埋。 林寒初和老李端詳了一會,霎時都反應過來:“也是離合詩!” “朝”字去掉一個“十”,一個“月”便留下了“早”字,“椿”字去掉了“木”字邊便留下了“春”。從“不兩爭”的意思里就是叫兩個人不要動干戈,那么便是去掉“坐”字上的兩個“人”和“鈞”字的金字邊。將剩下的部分合在一起正好是一個“均”字。最后,問酬申戌埋這一句當中,申戌兩個時辰當中正好是一個酉時,將它拿掉那么就只剩下了一個州字。四個字連起來正好是:早春均州。 探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