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陛下——” 沉寂下來的內殿,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碰撞在一起。 元蘇停下,示意顏昭先說。 “陛下,如今夜已經深了。” 顏昭記得她早先說過今晚不會來福寧殿過夜的,這個時辰他也差不多該沐浴準備歇息。但他怎么瞧,都沒發覺陛下有要走的意思。 男郎小心地提示著。 夜深? 元蘇朝窗外看了眼,再瞧低垂著眉目的顏昭。他如今還是那個性子內斂的男郎,不似小黏糕,會直白地讓她留下來,不準走。 雖說鳳君這話的意思隱晦,但元蘇已經領悟。她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負手往御池走去。 崔成提著燈籠在前引路,余光里,冷臉一日的元蘇眉眼彎彎,顯然心情舒暢了不少。 攥在手心的提桿驀地抓緊,崔成低下頭,死死壓住心頭不斷涌上的酸澀。 靠近內殿的偏房里,尚有一處沐浴的地兒。早前顏昭覺得御池太過寬大,便讓人在此處單獨起了一方小池子。 這會椿予一面在注了水的小池子里撒著花瓣,一面小心打量著舒服泡進去的顏昭。 “鳳君。” 他欲言又止,顏昭斜眼睨他,“這里沒有旁人,你但說無妨。” “是。”椿予低垂下頭,恭恭敬敬道,“這幾月里鳳君都會幫陛下擦背,今夜可還要準備擦背的物件?” “擦背??” 顏昭將將才放松的神經驀地繃住,究竟他忘了的這幾月,還做過什么蠢事。 “陛下不是一向不喜有人在旁伺候的嗎?”顏昭扶額,只覺得自己荒唐至極。 椿予臉上一紅,卻也不好說這些日子在御池外聽到的動靜。 起初鳳君是老老實實替陛下擦背的,但夜夜沐浴,擦背這兩字到后來便也不僅僅是擦背。 顯然面前的鳳君并不知曉這其中有多少旖旎。 “罷了,總歸陛下已經離去。”顏昭頓了頓,低聲又問道,“我可還做了什么丟臉面的事?” 椿予慌忙搖頭,“鳳君一向端方。” 不過他跟隨顏昭多年,稍稍細想也知鳳君所謂的「丟臉面」大抵指的是什么。 諸如那些白日搖舟、晨起貪歡之類。 但這些椿予可不敢多嘴,鳳君臉皮薄,若是知曉自己當真做了這些與禮法規矩不合之事,定會羞憤欲絕。 椿予是他最為信任之人,聽了他的保證,顏昭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他就知曉自己即便失憶,也絕不會做出有悖禮法之事。 顏昭沐浴回來的時候,內殿里的蓮燈已經熄滅了幾盞,明暗越發渾濁,卻又不會完全陷入黑夜之中。 拔步床上的輕容紗低垂,顏昭拿棉巾又擦了擦發絲上殘留的水珠,這才緩步往床榻前走去。 也不知今夜里,又要失眠到幾許。 他唇邊有著泛苦的笑意,快到床榻前,腳步卻驀地頓住。 那張白玉似的俊俏面容難掩驚詫,一雙清亮的眸子怔怔瞧著側躺在拔步床上,應聲看來的元蘇。 “……陛下,你,你怎得……” 元蘇挑眉,靜靜等著他的后半句。 若是問她為何在這里,總是有些失禮的。顏昭話鋒一轉,“你怎得還沒睡?” “自然是在等你。”她答得自然。 顏昭越發的不自在,今又不是什么祖制的日子,她留宿的話。那他是要侍寢還是…… 這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情形。 顏昭緊張地攥著手,杵在原地。他并非排斥她的親密,只是陛下今日實在太過奇怪。 她做了許多與之不符的事。 難道就是因為病重? 想到這,顏昭忽得頓悟。是了。剛剛陛下提及「藥石無靈」,椿予又說這段日子陛下幾乎都留在福寧殿。 她定是覺得時日無多,想要留下自己的血脈。 這樣一來,陛下的種種怪異之處就都能解釋的通。 顏昭心中有了數,神情也鎮定不少。他脫了鞋,緩緩坐在拔步床上。雖說過往她們也行過敦倫之禮,但那會陛下都會先熄了燈。 她不喜歡瞧著他。 顏昭瞥了眼四周還亮著的蓮燈,剛猶豫著要不要喚人進來吹滅。腰上一暖,卻是元蘇替他蓋了薄被。 “在想什么?”她的聲音輕緩,近在咫尺。 “沒……沒什么。” 顏昭耳尖一紅,總不好直接告訴她,他在想滅燈之后該怎么鉆進她的懷里,然后依照祖制,努力替她留下血脈。 那檔子事,他攏共也就有過幾回,并不是十分的熟練。 顏昭后背僵硬,正在心里做著準備。 “喵!”一聲軟綿綿的貓叫從薄被里傳來。 “肚肚?”男郎剛剛還不甚自然的神情一松,稍稍掀起薄被,就瞧見一顆圓乎乎的貓貓頭從里面探出,小貓咕嚕嚕地躺在兩人之間。 先是瞧了瞧元蘇,又看了看顏昭。 一翻身,便直溜溜地鉆進了元蘇懷里,舒服地瞇起眼,任由元蘇揉著它的下巴,小尾巴一甩一甩,卻是極為輕柔地次次拂過顏昭露在薄被外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