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元蘇從御池出來,跟在身后的儀仗卻不見崔成。 “崔成呢?”她一面往福寧殿走去,一面隨口問著。 “回稟陛下,崔掌事去領罰了。”掖手小心上前的內侍恭敬稟道。 “領什么罰?”元蘇一頓,就聽身后的聲音低道,“奴只聽崔掌事說,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他說陛下心善,做奴的就更要謹小自省,規矩不可壞。” 說著話,已經到了檐廊。候在那的椿予小心地挑起珠簾,元蘇邁腳復又轉身,“他既這般有心,你且傳孤的意思,去御醫院拿些上好的傷藥。” “奴替崔掌事謝陛下恩典。”這聲音感恩萬分。 元蘇擺手,珠簾落下,擋住了華貴的內殿。 蓮燈明亮,將高深內堂照得明暗分明。輕容紗制成的紗幔半攏半落,剛剛躲在被里的顏昭卻沒有睡。 他撐著臉側躺著,薄被斜斜蓋在腰上。銀白的中衣衣領微敞,青絲整齊地攏在耳后,瞧著緩步而來的元蘇,輕輕一笑。 “怎得還沒睡?”她還當他今夜里是困乏,才不想與她纏鬧。看眼下的情形,這小黏糕卻是精神的很。 想起剛剛崔成稟報之事,元蘇故意停住腳步不上前。 “我在等陛下。”顏昭撐得手臂都有些發麻,本想等她近前,順勢窩進她懷里。 “陛下?” 他納悶地坐起身,向她伸出手臂。 元蘇邁步,坐在床沿卻沒有跟往常一樣抱著他。 奇怪。 顏昭疑惑地看著她,既然她不過來,那他靠過去也是一樣。男郎挪著身子將將才挨到她的衣袖,就被元蘇輕輕一抽。 “陛下,你怎么了?”顏昭從未見過她這樣,心中一慌,抱住她的手臂。他惴惴不安,臉頰貼在她肩頭。 他怕這樣疏離的她。她們是妻夫,本就應該親密無間的,而不是像此刻。 “為什么不叫御醫請脈?” 眼瞧那雙漂亮的眼睛低落下來,元蘇伸手握住他的,低道,“可是那些奴才怠慢了?” “不是。”顏昭乖順地搖搖頭,順勢將自己擠進她懷里,“我只是覺得自己身子好了不少。所以才覺得沒必要日日都請脈。” “那怎么行。”元蘇捏捏他的臉,“你的身子金貴,自是要時時照看才好。孤還以為你有什么心事。” “所以——陛下就是為了問這個,剛剛才故意不理我?”反應過來的顏昭驀地輕輕擰了她的手臂,“我還以為陛下看膩了我,所以才不愿跟我呆在一處。” “剛剛陛下的眼神,當真是無情的很呢。” 他裝作生氣的模樣,背身對著她。耳朵卻高高豎起,聽著元蘇的動靜。 書上說了,蜜里調油亦只是一段日子,人都有惰性,時日一長,總會生出忽略之心。 他心中只有她,可她心中卻不只有他,還有天下。 顏昭并不是個愛拈酸吃醋的性子,尤其又是這樣不知所謂的飛醋。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他恨不能她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人才好。 或許…… 他輕輕捂住自己的肚子,或許是這里面的小家伙在作怪也說不定。 顏昭正輕輕笑著,肩頭一沉,卻是元蘇下巴擱在了上面,“你呀,是不是忘了今夜只許孤親你一回?” “孤又不是圣人,擁著喜歡的人,到底會把持不住。” “那……”顏昭一頓,后知后覺地憶起這場烏龍,臉頰微紅,“我是說了只許陛下親我一回,又沒說我不能親陛下不是。” 他側臉,親昵地與她蹭了蹭鼻尖。 “咦?”才要湊過來的男郎一怔,鼻尖仔細嗅嗅,“陛下換了熏香嗎?” 原本的冷香被清甜的氣息取代,顏昭雖有些怔愣,很快便又笑了起來,“這回的熏香倒是與我殿里的無異,陛下可是為了我才換成了一樣的?” 熏香什么的,元蘇從未在意過。 不過顏昭這般歡喜,她便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旖旎的話都咽進了肚里,化在了甜蜜的吻里。他是離不開水的魚,而她便是那一潭深不見底的靜水。 “陛下,一會……一會慢一些。” 他氣咻咻地喚她,夜色照不進徹底攏下的床幔,他的眼如清亮的星,映出她烏濃的眼。 男郎抿唇一笑,他還是貪戀她的溫暖,總歸這幾夜都沒什么事。 他的話音才落,四面八方忽得暗了下來。唯有攏在身上的女郎清晰可見,聲音壓低,“這樣?” 床幔微微晃動,慢悠悠地過了大半宿才漸漸停下。 等元蘇去早朝時,顏昭仍睡得正香。 椿予進來瞧過幾回,也沒見他有醒的跡象。才吩咐了打掃院落的內侍們手腳輕些,一直跟在陛下身側的內侍喜氣洋洋地一路小跑而來,“椿掌事,鳳君可起來了?” “還未,可是有什么事?” “陛下剛剛下了早朝,這會子正往福寧殿前來,奴才特來通稟。” 椿予聽了這話,眉眼中也添了喜氣。跟他道了謝,轉身就往內殿去。 高深的內殿里,晨光明媚。拔步床上坐著的人影卻似是躲進了其中的陰影,叫人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