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可是——”元蘇故意嘆了口氣,“如今這殿里,可只有肚肚想孤。” 話說到這,顏昭聰慧,當即紅透了臉低下頭來,只余那雙桃花眼還悄悄看過來些。 明明陛下也說想肚肚才來的福寧殿,這會子卻又套著他的話。 “不止肚肚。”他的聲音又低又輕,“我也……也想陛下。” 半推的碧紗窗里探出一只胳膊預備關窗,崔成眼尖,余光一閃,便瞧見窗內含著笑意的鳳君正拿著針線。 他心頭一堵,卻也明白自己僭越,忙深深吸了口氣,重新垂下眼。 不該看的,不能想的。 他在心中反反復復念叨著,連一旁椿予跟他說話都沒聽見。 “崔掌事?”椿予稍稍提了點音量,瞧見崔成回過神來,方又壓低了聲笑道,“陛下今晚要在福寧殿用膳,勞煩您在這先候著,奴去御膳房瞧瞧菜式,好讓她們提前預備著。” 宮中膳食,每日菜式都有所不同。如今陛下要宿在福寧殿,他懂規矩,自是要提前知會御膳房一聲,多做些補腎益氣的菜式。 崔成澀澀點頭,他亦是明白這個規矩。 這些天陛下雖也宿在福寧殿,卻并未讓敬事房登記在冊。為此他心中多少還有幾分竊喜,但今夜里或許是不一樣的。 他心口鈍鈍地疼,再瞧見肚肚一溜煙地從內殿里溜出,它尾巴翹得高高的,熟練地走在窗根下,曬著透過檐廊落下的那一地陽光,懶洋洋地打理著自己的毛發,心中更是說不出的憂愁。 連一只小貓都能輕易地靠近她,而他卻只能與她保持著這不遠不近的距離。 近一分,他會愧對鳳君,會背棄了自己早前立下的誓言。可若是遠一步…… 崔成攏在袖里的手驀地收緊,驀地壓住了思緒。他似是一樁離了魂的木頭,呆呆站在檐廊里。 天光易逝,夜色低垂,天地慢慢黑了下來。宮里四處都燃起了宮燈,點起了燈籠。猶如一道光亮,劈開了黑夜,散落成漫天星光。 內侍們低垂著頭,挨個提著食盒往內殿送去。 “陛下,我替你布菜。”顏昭眼眸笑成了月牙,牽著她的手坐在一處,拿了筷子選著她喜歡的菜式一一放在玉碟里。 陛下今天幾乎陪了他一個白日,如今她還陪著他用了晚膳。 男郎心中歡喜,余光瞥著被好好擺在一處的小木人,耳尖驀地一紅。 陛下說過,這小木人是她。 陛下送給了他,而且他的身子也沒什么大礙。所以陛下定然是在含蓄地給他暗示。 “怎么了?”正喝著湯的元蘇放下碗,看向時不時偷偷瞧她的男郎,“可是今日的菜式不合你胃口?” 雖說顏昭如今飯量比過去不知好了多少,但他體內仍有玉龍香,胃口仍是不足。 若遇上不想吃的菜式,便會這樣心虛地看她,想法子賴過這一頓。 “不,不是。”她一說話,顏昭頭搖得飛快,臉色愈發紅潤。 元蘇看了眼他玉碟里置著的幾樣菜,和一小碗丁香餛飩,忖了忖伸手拿起白玉勺舀了一個餛飩親自喂在愣住的男郎唇邊,“那就多用一點,這一趟渝北奔波,孤瞧著你又瘦了些。” 她頭一回做這樣的事,手生不說,神情也有些不自然。那眸色似是盯著群臣一般嚴厲,聲音卻又柔和。 顏昭怔怔地順著她的話吃下了小半碗餛飩,眼波似水,瀲滟地散開,“陛下,你以前……” “嗯?” 顏昭明知只要的話不該提及,可一想到她們青梅竹馬的那段時光,心中總有些難以忽略的酸澀,試探道,“你以前有沒有這樣喂過阮將軍?” “嗯??”元蘇將將放下手中碗筷,才接過內侍遞來擦手的帕子,一挑眉,奇道,“程嬌是女郎,與孤也沒有相差幾歲,孤若是這樣喂她,成何體統。” “原來是這樣。”顏昭壓住要翹起的唇角,陛下果真是個不通風月的女郎。 元蘇眸中疑惑,“倒是你,怎得會問這樣奇怪的問題?” 自打渝北回來,她的小黏糕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雖說都是些稀松平常之事,但又總是拿程嬌做對比。 她前幾日沒來得及細問,這會卻是好時機。 “我就是好奇。”顏昭低下臉,“因為陛下總是提及跟阮將軍過往從軍的舊事,而我卻不曾在那段時光中遇見陛下。所以才想多問問。” 那些過去已成往事,他卻連丁點都觸及不到。 顏昭每每想起,都覺得心頭惘然。 “瞧你。”元蘇聽得失笑,“江遠是不曾與年少的孤相遇,可你我有現在,還有將來。” “話是這么說沒錯。”男郎悶悶點頭,清亮的眸子欲說還休地瞥了她一眼,“可是我想知道陛下所有的事。” 他仰慕她。 元蘇心中一嘆,她的小黏糕不似失憶前那般清冷端方,不茍言笑。如今他所有心思都掛在臉上,尤其是含情脈脈看她的時候,就差把這幾個字明晃晃寫在頭頂。 “孤過往不曾接觸過什么男郎。”元蘇揮手示意內侍撤了沒吃完的晚膳,牽著他一同往御花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