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亦是個女郎,也習武多年。更何況還有許應書跟著,出不了什么岔子。” 元蘇話音才落,阮程嬌眉心皺得更緊,“大姊三思,許大人雖說馬術尚可,卻也只是個文人。若真要對戰,怕是抗不了對方三兩招。” 他這話說得不客氣。許應書眉毛一挑,陛下此次前來,尚有暗衛相隨。更何況她也不是什么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之人。不過,與阮程嬌爭論此事,沒有任何意義。 “大姊,我覺得小妹——”魏盛妤熟稔的稱呼才到嘴邊,立時就感受到了一股涼意從對面而來,阮程嬌眉目冷肅,似是不滿被她這樣稱呼。 不過魏盛妤也只是奉命行事。她裝作無知無覺,繼續道。“小妹說得有道理。不如由小妹妻夫陪著大姊一同往北面去。” 渝北是幾條江河的匯入之地,是以各地的商旅船只多經過此地。魏盛妤在家中被魏太傅抓著緊急補了不少經商之道,此刻極為底氣道,“大姊,茶葉與鐵器行,不如都交由我去打聽。” “大姊,我覺得這提議不錯。” 程嬌很是欣賞魏盛妤的上道,“魏姑娘口才亦好,與商會的那些人打起交道也更容易些。” 這倒是實話。 程嬌性子傲又孤僻,除了與她親近些,跟旁人都是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若是她去鐵器行,只怕能問出的細節不多。 元蘇略一思量,看向魏盛妤,“既是如此,就按你說的辦。” “大姊放心,此事盡管交由我來。”魏盛妤自是不會錯過表現的機會,當即又是表了一番忠心,斗志昂揚地回自己房里翻著魏太傅替她搜尋的筆記,把要說的話一遍遍練習了許久。 阮程嬌得償所愿,出門時亦松了口氣。 待許應書從外合上門,元蘇瞧了眼立在自己身側,一副低眉安靜的崔成,“盛妤是個讀書的苗子,卻也驕縱慣了,一得意忘形就會說錯話。” “渝北是你的故鄉,崔氏過往名下產業亦多。幾乎大半個渝北,都是崔氏的生意。論這些經商之道,你遠比她要熟稔。這也是我命你與她扮成妻夫的緣由。” “奴明白。”崔成躬身, 元蘇輕道,“你從此刻開始亦要改了稱呼和自稱。” “奴......”崔成頓住,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這個字眼。卑賤的官奴,下等的賤民,是不配自稱為「我」。 即便很久之前,在他被元蘇從死人堆里救出之時,她就免了他的奴籍。 崔成也不曾喚了稱呼。 他本該與家人一同死在那場雨雪交加的冷夜里,他本不該生出求救的意志。 他寧愿自己真的死了,以保崔氏骨氣。 可他卻又怕死地茍延殘喘了這么些年。 「崔成」 他將臉垂了下去,他根本不配這個名字。 “我說過,求生并沒有錯。”元蘇只瞧了他一眼,便知癥結所在。 “你那時意識不清,又混在人堆之中,便是有求救,也早就被沿途而來的腳步聲、馬蹄聲掩蓋。” 與早前一樣,元蘇低低地,再次復述了那晚救他的情形。 “我之所以能發現你,是因為你的母親。”她看了眼肩頭微顫的崔成,“是她保持著舉臂的姿勢,用最后的意識,為你搏出了一線生機。” “若非她姿勢怪異,我不會發現你。崔成,你母親至死,都不曾想過讓你也沒了生命。這些你不該忘記。” 元蘇知道這種眼睜睜瞧著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無力感,更清楚獨活下來的愧疚有多難熬。 仿佛在半邊烈火半邊寒冰的地獄,一遍又一遍,反反復復承受著無法宣之于口的苦痛。更像是赤足走在刀尖,流著血淚卻又不得不繼續。 但這世間只有活著,也只有活著,才能有更多的可能。 “更何況,你的命是我救的。”元蘇心中喟嘆,激他,“便是到了渝北,你也是慶元宮的崔掌事。國事當前,你怎能夾雜個人恩怨?” “奴不敢。” 崔成話一出口,自己也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尋回自己的聲音,“大姊。” 元蘇松了口氣,崔成平日里瞧著溫和妥帖,性子確也執拗。再加上短短十九年,又經了大起大落。一時半會走不出陰影是正常的。 此番來渝北,他肯主動開口。元蘇是意外的,卻也很是欣慰。 至少,他能鼓起勇氣再來渝北。 當初崔氏出事,是因官鹽稅收貪污。如今新官上任也不過三年,渝北又出官鹽大案。元蘇直覺其中必有些關聯。 三年前,正逢內亂伊始。便是出了案子,也都潦草結案,如今卻是不同。她既親自前來,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元蘇心中堅定,待下了船。幾人就按照早前的安排,分頭行動。 初入渝北,并未發現什么異樣,倒是越往碼頭走去,暗地里打量的視線就越來越多。 那些都是些普通百姓,手上有常年勞作的粗糙,面容也被江風吹得黢黑。 “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