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元蘇頓了頓,輕輕點在他因為擔憂而抿緊的唇上,“孤已經養足了精神。” 顏昭剛剛才恢復平靜的心登時又砰砰亂了不少,她說的是什么,他心里清楚。 “陛下。” 他大抵能猜到阮將軍回稟之事,多是與白日里祭臺上發生的事有關。顏昭眼眸清亮,仿佛淺霧中的月,將期期艾艾半遮半掩,努力忍住羞意低道,“我......我不想厚此薄彼。” 若是這樣的事能幫她提神,顏昭并不覺得是負擔。相反,他亦是很喜歡,很喜歡與陛下這樣的親昵。 元蘇垂眼,揉了揉他的發頂,“此事不急。” 她說得輕柔和緩,冷冽的淡香縈繞在顏昭鼻息之間,還不等他反應過來,紅透了臉,元蘇俯身把他攬在懷里,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且先歇息,等孤回來。” 等待。 這兩字輕輕柔柔落在顏昭耳里,莫名地沖淡了壓在腔子里的悸動。 他怔怔地瞧著魚貫進入的內侍伺候著元蘇穿衣凈臉,看著她眉目冷肅地走出內殿。 顏昭單手枕在側臉躺著,目色寂寂地看向半開的碧紗窗。 天際將明,映在窗上的月只剩窄窄一彎。 也不知為何,這樣輾轉難眠的情形他仿佛早就習慣。 這感覺,真不好。 “鳳君。”進來伺候的椿予低首,小心地跪在拔步床的腳踏上,雙手聚在頭頂,遞上了一把有些年頭帶著皮鞘的匕首。 “這是陛下方才出去時,讓奴轉交之物?!?/br> 顏昭回神,接過匕首細細打量著,“陛下可說了什么?” “回稟鳳君,陛下只說留下此物給鳳君傍身。” 傍身? 一想到,這是她用慣的舊物。顏昭心中一甜,只道她定是怕自己擔憂亂想,這才留下了這個匕首。剛剛還低落的情緒頃刻間一掃而空,他躺在錦被里,一頭烏發半散著,認真打量起用了不少年頭的匕首。 元蘇走出行宮,阮程嬌已然在晨鳳中跪了半晌。 “陛下,西南有密報?!彼痛怪^,將剛剛得來的信恭敬奉上。 “起來吧?!痹K起開蠟封的信封,展開里面的信紙看了幾眼,眉心蹙得越來越緊,“看來怡親王早就預備著要反,西南軍中查出不少兵器火藥?!?/br> 她半側著身子,肩背筆直,面頰被微涼的風一吹,耳尖泛起了些許紅意。 “現在怡親王身死的消息已經傳出,從西南而來潛伏在京都中的那些舊棋也蠢蠢欲動,要趁著孤在云臺山動手?!?/br> 元蘇負手,并不意外。 她此次前來云臺山,所帶的御林軍并不多。又是特地大張旗鼓地繞了京都主道一圈,才出了城門。 為得便是引蛇出洞。 怡親王能這般張揚,且毫不猶豫回京。并非是她蠢笨,恰恰相反,是因怡親王極為篤定自信,能一舉取而代之,才這樣高調。 她固然是做了萬全準備,元蘇行伍出身,排兵布陣最是講究一動而三思。又怎么會全無準備的引怡親王上云臺山。 宮里宮外,甚至西南一隅。但凡有丁點可能,元蘇也絕不能放過。 “這些人跟著怡親王多年,是門客亦是守衛,忠心自是不用多說?!?/br> 阮程嬌略一思索,如實分析道,“如今西南舊部盡數受編,怡親王亦死。她們留在京都也都是廢棋,若是就此平安度日也就罷了。大抵是擔憂怡親王一死,朝廷會清算舊事,落得個鋃鐺入獄的下場。這才鋌而走險,想搏個痛快,至少能落下個忠義的名聲。” 元蘇亦是這樣想的,但眼下如何安置顏昭,她還沒有想好。 “陛下,可是要按照原定計劃進行?” 阮程嬌垂首,等了半晌也沒聽元蘇吩咐。眼簾一掀,悄悄打量著元蘇的神情。 見她似要開口,忙不迭移開視線,才要低眸,不經意瞧見她露出衣領的那一截脖頸,頓時愣住。 那些痕跡雖然細小,卻并未遮掩。像是枝頭開出的一朵朵桃花,淺淺地落下幾處粉。 想起在夜里瞧見的,隔著碧紗窗依偎在一處的兩個身影。 阮程嬌默了下來。 明明是初夏,偏晨間的風吹得人身上發寒,吹出了一身細細的戰栗。 “鳳君身子剛剛才有所好轉,此時不好讓他與孤同乘。” “陛下的意思,是要安排鳳君單獨回京?”阮程嬌遲疑。 “那些人窮途末路,能做到什么地步還未可知。著實沒必要讓鳳君親眼目睹這樣的場景。這些御林軍中,唯有你的武藝,孤最信得過?!痹K伸手拍了拍阮程嬌的肩膀,“是以一會回京,由你帶著些御林軍秘密護送鳳君。”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阮程嬌憂心忡忡,“昨夜陛下才酣戰一場,若是臣再帶走一部分御林軍,只怕局勢會對陛下有所不利。更何況,昨日前來云臺山,輦車之上分明坐著兩位主子。若是鳳君不在,只怕那些人會起疑?!?/br> 元蘇并不在意,揚了揚手中的信紙,“西南那邊已經查出了大多在京都中隱藏的暗棋名單,就算她們起疑,孤也能順藤麻瓜,待回京后將她們一網打盡。你是知道孤的,當初在雪山作戰,你我不也只有五百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