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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主角的心魔之后 第147節

    楚驚瀾屋中沉寂,并沒有會聚天地靈氣修煉的模樣,只要他醒著,以歸墟期的修為,蕭墨此刻一舉一動他定然知道。

    蕭墨定定看了會兒他的門板,轉身一步步朝院外走去。

    一直走到院門口,楚驚瀾的屋子也沒有動靜。

    蕭墨的手收緊成拳:這是不攔自己的意思。

    那好。

    蕭墨足尖一點,飛身而起,不再步行,乘風飛出院落,往另一座山峰而去。

    蕭墨穿過流云和山間飛鳥,目標明確:關押焚修的地牢。

    楚驚瀾昨夜闔上牢門,蕭墨即便依舊好奇,但也可以因著楚驚瀾的舉動把焚修暫時擱置,但今日的事一出,他便不想等了。

    他找過楚驚瀾了,楚驚瀾不愿給答案,他就只能從旁人口中問了。

    牢門沒有添加任何新的禁制,蕭墨一掌拍開門,震得灰土撲簌簌掉落,陽光從外面灑下,刺得焚修瞇了瞇眼。

    胸前的血已干,昨夜被氣勁堵住的喉嚨又可以了,焚修嘿嘿一笑:“就知道你還會來……但他竟還讓你來?”

    蕭墨不想跟他廢話,焚修的笑里沒半點好意,他沒心情多看:“你說他找你要一個問題的答案,什么問題,什么答案?!?/br>
    “九秘寶塔之后,我派不少人去殺他,人魔纏斗兩百年,我當真他以天下道義為最重,但抓了我,他只問一件事——”

    陰測測的鬼魅開口:“問我是不是殺了他道侶?!?/br>
    蕭墨倏地睜大眼。

    “你說他拿道侶做擋箭牌?不喜歡?哈哈哈他騙你的,騙你的!”

    焚修大笑起來,蕭墨心臟在他的笑聲中狂跳,預感越來越不妙,但出口聲音冷到骨頭里:“一派胡言。”

    他有理有據,似乎還冷靜得很,能說出個條分縷析:“雖是擋箭牌,沒有道侶之情,但那人與楚驚瀾交好,他自然要——”

    “那是他的執念啊執念!”焚修嘶啞的嗓音抬高,他雖跪著,但卻以穿透歲月的聲音對蕭墨步步緊逼,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一聲聲重重砸在他耳朵里。

    “他問的是愛侶,口口聲聲說的是摯愛,可不是什么朋友或者擋箭牌!”

    焚修就要蕭墨看個分明:“心上人死得不明不白,他執拗的要得個答案,但若沒有仇人可恨,他還能怪誰?”

    焚修笑得岔了氣:“他只能怪他自己?!?/br>
    “轟隆——”

    萬里無云的晴空響起滾滾悶雷,晴天霹靂,蕭墨只覺得頭暈目眩,竟是被逼得倉皇后退兩步,焚修的聲音仿佛隔著水與霧,開始變得遙遠沉悶,但偏偏撕開他的耳朵,一字一句硬要灌進來,不讓蕭墨有逃跑的機會。

    “我記得楚驚瀾劃在我身上的劍傷,記得他說,那是他從年少起,就放在心上的愛人?!?/br>
    年少起,年少?

    兩百歲不算年少,一百歲也不算,只能是蕭墨走之前,是他以為兩人還是朋友的時候。

    楚驚瀾從那時就開始喜歡他?

    蕭墨只覺當頭一棒,砸得他連連敗退,他咬了咬牙,掙扎著不肯立刻認下:“你想挑撥離間,所以盡可亂說……”

    焚修歪歪頭,眼中是真正的無所顧忌:“我是,我還想你能跟他決裂,把我放出去,那又如何?即便達不成結果,我也不想讓楚驚瀾痛快,你大可把我說的話拿去問他,讓他朝天道發誓,問問我說的可有假話?!?/br>
    蕭墨耳畔是焚修充滿無盡惡意的笑聲,他用靈氣砸上門,跌跌撞撞往山下走,逃也似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是希望楚驚瀾喜歡他,但并不希望楚驚瀾三百年前就愛上了他。

    如果那時他已種下情根,這三百年是怎么過的?

    自己雖留了信,可沒有歸期,不知去處,若楚驚瀾只把他當紅塵中來去如風的友人,大可信了留言的內容,待重逢的時候舉杯一笑,還算故友佳話。

    可若是愛人,那便不一樣,因為是唯一的,蕭墨也是孤零零飄蕩的浮萍,內心渴望一個落腳的地方,所以他無比明白,愛人就意味著家。

    家是個小地方,但也是最重要的地方,友人不獨屬于自己,能來去自如,可家是朝夕相伴的燈火,是踽踽獨行之人好不容易找到的歸處。

    尤其對他和楚驚瀾這類人來說,是絕對值得拼命去護住的東西。

    可楚驚瀾身邊那盞燈突然滅了。

    有了光的人被重新打回黑暗里,他舉目張望,即便瘋狂奔跑,最后發現不過原地踏步,因為他什么也找不到。

    到頭來,他還是一無所有,誰也沒留住。

    蕭墨踉蹌了下,慌忙抬手扶住一棵樹,才沒有摔倒。

    他了解楚驚瀾的性情,卻原來沒有真正看透他的心。

    他不知道楚驚瀾已經將家蓋好,把兩人裝了進去,他不知道……

    如果楚驚瀾當真早已愛上他,那么三百年過去,該是怎樣的千瘡百孔。

    虧他還把留信的內容刪刪改改好多遍,自以為是,有沒有那樣的信,都是他一手把楚驚瀾推入了深淵。

    蕭墨已經心如刀割。

    他把那人放在心上,卻是自己傷他最深。

    蕭墨不知道自己怎樣回到了渡厄峰的小院,穿過九曲回廊,楚驚瀾就站在院中央。

    楚驚瀾視線靜靜在他臉上梭巡過:“你去問了?!?/br>
    是肯定句。

    “等合籍大典結束,再過個十年甚至百年,那時再聽到答案不好嗎?”

    楚驚瀾的聲音很輕,蕭墨每說一個字,都感覺像踩過刀尖:“所以是真的……”

    “是?!背@瀾平靜道,“我心悅你,從年少至今,已有三百年?!?/br>
    “是真的?!?/br>
    最后一點僥幸也沒了,蕭墨心口上懸著的鐵錘終于狠狠砸下。

    楚驚瀾一步步走近,嗓音非常輕緩,以品茶談天的口吻:“我也知道了殺你的不是他,那么當初毀掉你心魔身份的,就是我了。”

    蕭墨張皇失措:“不是,你聽我說——”

    “天道找過我了,蕭墨?!背@瀾又一次打斷了蕭墨的話,而這次,蕭墨卻吐不出半個字來打斷他。

    “我拿回了曾經的記憶,像在看一卷畫,時機太不湊巧,反而讓我的神識再也無法落到實處,我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你那時沒有死。”

    “可你離開了我?!?/br>
    并且,楚驚瀾不知道蕭墨還會不會回來,這句沒有說出的話,蕭墨也讀懂了。

    蕭墨嘴唇囁嚅,努力睜大眼去看向楚驚瀾。

    “我知道你沒錯,但是三百年,三百年啊蕭墨,”楚驚瀾站到蕭墨身前,“來到我身邊,再讓我失去。”

    他的聲音從厚重的冰面下探出,極輕,輕到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卻狠狠刺在蕭墨心上:

    “我好痛?!?/br>
    楚驚瀾抬手,輕輕揩過蕭墨眼角,他手指微涼,觸手一片濕潤,而蕭墨一顫,這才從近在咫尺的楚驚瀾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無聲無息間,蕭墨已是淚流滿面。

    不該是這樣的,前不久他才想過要在怎樣的時候表明心意,忐忑不安但總是泛著甜,想過最美的場景,想過盛大的歡喜,卻從來沒想過明明已經兩情相悅,卻只看到一顆鮮血淋漓的心。

    是他傷的,是他。

    所以蕭墨也跟著落淚,跟著滴血,愛慕的話是紅線,也是雙刃劍,把他們彼此都穿透了。

    楚驚瀾擦過他的眼角,正要收手,卻被蕭墨一把抓住。

    蕭墨輕輕吸了口氣,顫著聲音:“楚驚瀾……”

    “我不是三百年前的楚驚瀾了,現在的我沒那么好?!?/br>
    蕭墨拼命搖頭。

    楚驚瀾身量比蕭墨略高,日光正好在他身后,投射下影子,籠著蕭墨,楚驚瀾的眼神變得越來越黯:“松手。”

    “不?!笔捘粌H不放,反而更加抓緊了他的手。

    “楚驚瀾,聽我說,我也心悅你,我知道此時說出來,已經不是時候,但我必須得讓你知道?!?/br>
    他怕再不說,一切就更晚了。

    楚驚瀾面色一沉,反手扣住蕭墨的手腕,將他往后抵在了回廊的柱子上,冷冷道:“蕭墨,我不要同情和可憐,我不要你因為愧疚而施舍給我所謂的感情?!?/br>
    蕭墨盈滿淚水的眸中拼命想抓住楚驚瀾的身影:“我不會因為愧疚而愛上一個人,楚驚瀾,我真的心悅你,你信我,好嗎?”

    楚驚瀾眼中淬了冰,那些被他死死壓住的暗流再控制不住,拼命翻騰起來,楚驚瀾眼神明明滅滅,忽的抬手扣住了蕭墨的脖頸。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嗎?”

    脖頸是一個人的命脈,鮮活的脈搏在他手中跳動,蕭墨的命和人就在他手中,此時此刻,被他掌控。

    心底的惡獸開始咆哮狂歡,楚驚瀾掐著蕭墨命脈,眼中迸出一種奇異的神采,是從黑暗里誕生的刀,要把他自己跟蕭墨一起攪碎。

    禁錮他,咬斷他,吃掉他!他是你的,就在你手中!

    “我想把你關起來,我要給你鎖鏈,把你鎖在其余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楚驚瀾以絕對壓迫的姿勢逼近,灼熱的呼吸交纏,他的話卻又冷又瘋:“折掉你翅膀,打碎你的骨頭,讓你除了我的懷里哪兒也去不了!”

    “我要給你堅不可摧的禁錮,給你最深的痛,和我一起痛不欲生,和我一起下地獄,生生世世也別想從我身邊逃開?!?/br>
    楚驚瀾說著這些話,一雙漆黑的瞳孔牢牢鎖著蕭墨,蕭墨煙霞色的衣裳給他眸子也染上了綺麗的色彩,詭異幽深得驚人。

    “這樣你還敢說心悅我?”

    楚驚瀾掐著蕭墨的脖頸,感受著屬于人類溫暖的脈搏,卻渾身發冷,世間的光早就照不進他的心里,他把自己埋葬在了黑暗中。

    蕭墨成了他的執念,這道光回來的時候,他伸手,卻已經碰不到了。

    因為他還在墳墓里,只能眼睜睜看著蕭墨出現,卻抬不起腐朽的手。

    所以他想藏,也不想藏;一邊害怕,一邊冷漠旁觀;一邊試圖掩飾,一邊又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會在蕭墨到地牢時下意識關上那扇門,又不給門增加禁制。

    他是個等待被凌遲的人,現在,那把刀終于要落下了。

    這樣也好,他找不回蕭墨熟悉的楚驚瀾了,他等著蕭墨落刀,把他徹底殺死。

    沒人會喜歡這樣的他,蕭墨即便說出心悅,喜歡的也只是三百年前的楚驚瀾,他肯定會害怕甚至厭惡如今的自己。

    但蕭墨卻慢慢抬起了還能活動的那只手,撫上了楚驚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