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主角的心魔之后 第29節
是啊,他廢了,所以旁人敢看他不起,敢趁機落井下石,誰都能來踩踏一腳。 楚驚瀾被褥底下捏緊的手緩緩松開:即便是個廢人,他也還要活下去。 如果從此就一蹶不振,看笑話的是別人,在地獄的是自己。 被蕭墨激將把心里那口郁氣xiele,楚驚瀾心頭雖然仍在滴血,但腦子終于強迫自己往前走,能正常思考了:“我睡了多久?” “七天。” 楚驚瀾倒灌了一口涼氣,差點又咳起來:“我、咳、我娘……” “她暫時沒有大礙,院里的藥有存余,楚家上下暫時因你吵瘋了,沒人想起她,她身邊有個侍女一直盡心跟著,你的消息還沒傳進你娘親耳朵里。” 楚驚瀾微微睜眼,蕭墨不轉頭也知道他什么表情,將下巴輕輕抵在膝蓋上:“我現在活動范圍是方圓二十里了,知道你肯定記掛她,我就去看了看。” 楚驚瀾懸著的心微微放了下去。 “……謝謝。” “……不要你謝。” 這句話不是蕭墨在賭氣,他只是覺得自己什么也沒做,擔不起楚驚瀾的謝。 蕭墨眼中的紅光消退,恢復了一雙清澈的眸子,他最氣的時候也想過豁出去算了,但他也知道,楚郁生那等小人能活是因為他姓楚,蕭墨才元嬰初期,楚家可有兩個元嬰初期、一個元嬰中期的長老,他能殺了楚郁生,卻殺不了長老。 楚驚瀾忍到今天,都是因為楚家在他娘身上的禁制。 可楚驚瀾的母親,宛玉她馬上就要…… 蕭墨的衣服被自己死死拽出了褶皺。 這幾日里,其實他做了要救宛玉的決定,哪怕系統在他耳邊一再說,他都想試試。 他看到楚驚瀾仿佛無生機地躺在那兒,蕭墨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看不下去了。 一而再,再而三,怎么就要如此折磨楚驚瀾,人的成長非得如此慘烈嗎? 可他都下定決心了,卻在宛玉的劇情上碰了壁。 無論他怎么算,都是個死局。 因為宛玉是自己存了死志。 哪怕楚驚瀾同意讓他附身,去殺了宛玉劇情中重要角色,也改變不了宛玉的心。 蕭墨在無力中明白,系統說的話是對的。 所以他不要楚驚瀾的謝,他現在只能給楚驚瀾一些藥,和他說說話而已,救得了什么呢。 蕭墨狠狠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暫時不去想宛玉,悶著聲音開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楚驚瀾身上沒有勁,但他突然也很想說說話,于是慢慢給蕭墨說來:“楚家要臉,不會放著我病死,藥就算減到一天一頓,也多少會給。而且我、咳,我……” 后面一個字,他半晌沒有說出來,艱難許久,又才慢慢說了下去:“……我廢了之后,不會再有人刺殺我,包括楚郁生都更想看我活著受罪,生不如死,我暫無性命之憂。” 他還清楚某些人必定會把沒能救了所有人的事也怪在他頭上,但即便找他麻煩,一時也不會在主家下殺手。 蕭墨光是聽著,心頭又酸了酸,剛才就算手再疼,也該多抽楚郁生兩巴掌。 楚驚瀾早知人心,所以把什么都看得分明,他描述的,和楚家的打算分毫不差。 “我沒用了,他們犯不著禁制拘著我娘,雖然跟我計劃中差得太多,但我至少可以帶她走了,她每日的用藥我會再想辦法。” 宛玉每日的用藥是一筆大花銷,不是一般人家負擔得起,蕭墨聽到他提起自己的娘,心顫膽寒,終于忍不住轉過身去,手指抵在床邊,聲線差點穩不住:“如果她不想跟你走呢?” “你擔心她神志不清,不肯跟我走?”楚驚瀾想岔了,“這不是問題,我能帶她走的。” 蕭墨張了張嘴,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口,又慢慢轉回身去。 “我們先去渭城,至于我,當然沒人愿意一直當個廢人,總要想想辦法,如果什么路都走盡了依舊治不好,那時候再說。” 蕭墨知道,只要有機會,楚驚瀾終其一生都會尋找恢復修為的路子,絕不放棄,他就是這樣的人。 楚驚瀾緩緩將視線挪動,落在背對著他,似乎還在生悶氣的心魔身上,嗓音雖然一貫古井不波,但卻不再是冬日里寒涼的井泉,只是一汪清淡的水:“我要是真好不了,你會怎么樣?” 你當然會好,蕭墨心想,不存在你好不了的情況,所以假設不成立。 “不知道。”蕭墨說,“你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自然跟著你邊走邊看吧。” 楚驚瀾發現心魔或許真的不在乎本體這個殼子,真的從未打算奪舍,而且……還不在乎心魔自己會不會消失。 豁達得完全不像一個魔。 也幸好他是這樣的性子,所以楚驚瀾不曾從他眼里看到對自己的憐憫或唏噓。 這樣就好。 他不需要任何憐憫。 蕭墨看了看天色:“你身體沒好,多休息會兒吧,睡眠有助于身體恢復。” 楚驚瀾嗯了一聲,他側過身,閉眼前,再對蕭墨說了聲:“抱歉。” 蕭墨一把拉過他的被子蓋上:“睡吧你!” 楚驚瀾不再強撐,在被褥的溫和里閉上了眼。 這一覺倒是睡得比之前安穩許多。 * 楚驚瀾蘇醒的消息被侍從報上去,家主長老只不咸不淡讓人帶話好好休息,完全不踏足他的院子。 楚小十讓人送了些藥來,被楚驚瀾救下的其他世家的人,出于情面也得送禮,但好東西都讓楚家扣下了,只意思意思給他的院子勻了一些藥材。 蕭墨從商城換的藥又給楚驚瀾續了兩天,二品的靈藥也起不了什么效果后才停下,他這一身傷還需得養。 積分被楚驚瀾花掉大頭,系統都在嘆氣,勤儉持家的宿主結果用積分便宜了別人,蕭墨只說:“積分本也是從他身上掙來的,花給他,用就用了吧。” 蕭墨看到侍從們也敢私扣藥材時,便出手拿了些藥放進包裹里,本來就該是楚驚瀾的東西,蕭墨的行為都不能算偷,不過是從他們手里搶回來罷了。 又三天后,楚驚瀾勉強能坐起,但無法走動,他急著想恢復行動能力,好安排娘親的事,他打坐調息,可丹田如今就是個沙漏,即便從周圍匯聚來靈力,也根本留不住,反而因為經脈滯澀惹得渾身巨疼。 比以前多花費二十倍甚至更多的時間,只能得到不如以往一成的調息效果,收效甚微。 不過既然有效果,哪怕只有一點點,楚驚瀾也愿意堅持。 蕭墨看著他渾身冒汗,試著給他丟了個清潔術。 好在心魔對本體做什么都不受限制,輕松成功,楚驚瀾恢復一身干爽,朝蕭墨開口要說什么,卻立馬被蕭墨打斷:“別和我說謝謝。” 楚驚瀾于是閉上嘴,只用目光看著他。 蕭墨被瞧得不自在,干脆從窗戶翻出去,到院子里吹風去了。 楚驚瀾醒來第六天早上,兩個侍從捧了衣物進來,這是要出門的準備,蕭墨和楚驚瀾同時蹙眉。 侍從的話里沒有任何恭敬,眼睛里反而還有戲謔,宛若等待一場好戲:“少爺,蘇家來退婚了。” 楚驚瀾完全看透了他們的神情,只冷冷道:“退便退,我知道了。” 此事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掀不起丁點波瀾。 侍從卻沒有放過他:“但少爺,今日蘇家正式上門退婚,家主說,無論如何你必須在場,因此讓我們伺候你更衣,好去前堂見人。” 蕭墨瞬間捏緊了手里的笛子,原著不會把這些畫面都事無巨細寫出來,關于退婚劇情,開場時楚驚瀾就已經出現在廳堂中,而今才知道楚驚瀾連床也下不了,還非得被逼著去,擺明了就是在折辱人! 捧衣的侍從說完話,另一個侍從推來一把輪椅:“少爺,時間不早,盡快吧,若是耽擱了,怕惹家主長老不快。” 楚驚瀾盯著那把輪椅,忽的笑了:“好。” 他笑意不及眼底,薄涼又譏諷。 蕭墨眼底紅光又要透出來:“他們故意的。” 楚驚瀾:“想看,就給他們看。” 看天之驕子跌入泥潭,看天才成為廢人的笑話,可他楚驚瀾的笑話,不是那么好看的。 蕭墨知道這些賬楚驚瀾之后都會找楚家清算,但此時此刻,楚驚瀾的確孤立無援。 蕭墨:“我陪你一起。” 就讓他也瞧瞧那些人的嘴臉,看看楚驚瀾究竟會被什么樣的目光淹沒。 哦對了,蘇白沫也會來。 想用一頓眼淚換楚驚瀾記他一輩子? 蕭墨手指輕輕摩挲竹笛,垂著眸子,眼底的暗紅又輕又薄—— 他也配? 旁人看不見蕭墨的身影,所以從前楚驚瀾絕不在人前和他說話,免得人以為他對著空氣講話,不是傻就是瘋。 但方才給蕭墨的回話,他沒有避著侍從。 楚驚瀾說這句話時,侍從們當他自言自語,替他整理衣物的那人下意識抬頭,卻對上了楚驚瀾漆黑淬霜的眼,幽如千年積雪,黯如萬丈深淵。 侍從只覺驟然墜入寒潭,渾身發涼,牙關和手指都猛烈顫抖起來,一個手抖,竟把腰帶系錯了。 就在剛剛,他還想著一個廢物少爺,就剩讓大家看看好戲的本事了,什么主子,連下人都不如呢。 可楚驚瀾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噤若寒蟬。 楚驚瀾漆黑深邃的眼珠子盯著他:“怎么,還要我教你怎么系?” 侍從驚慌垂下頭去:“不敢、不敢……” 他快速收拾好,想來扶楚驚瀾上輪椅,楚驚瀾卻避開侍從的手,自己強撐著,從床榻一點點往輪椅上挪。 一雙其余人看不見的手撐住了他,冰涼,但平穩真實。 是蕭墨。 楚驚瀾沒有拒絕這雙手,借著蕭墨的力,坐到了輪椅上。 蕭墨陪著他一同出了死氣沉沉的屋子。 楚家廳堂上此刻分外熱鬧,蘇家來退婚,楚家的家主長老,還有幾房話事人都來了,除了二房,也就是楚驚瀾他爹娘不在,嫡系全部來齊。 楚郁生坐在小輩第一把椅子上,目光時不時看向蘇白沫,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期待。 這次不僅是楚驚瀾退婚,家里還有幫他爭取蘇白沫的意思。 蘇白沫的鴛鴦爐鼎體質,眾人實在是不想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