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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寵 第57節

    說得好像是舊情未了一樣,結果,還不是這樣說走就走?

    男人靠得住,真是豬都會上樹了!

    宋荔晚掏出手機,卻有些震驚地發現,手機信號那一欄空空如也,別說打車,就連掃一輛共享單車騎去最近的地鐵站都難。

    她在路邊站了半小時,卻連一輛過路的出租都沒有看到之后,宋荔晚終于認命地發現,自己只有走回去了。

    靳長殊是不是有病啊,平常那么獨丨裁,怎么這次,她說什么,他完全不反駁,說把她扔下就把她扔下了?!

    宋荔晚穿六厘米細高跟,走起路來婀娜婉轉,可實在累人。她走了一條路口,便再也維持不住優雅的姿態,索性將鞋脫了提在手里,赤足向前走。

    小美人魚為了上岸,獻出聲音交換,她也似一尾剛上岸的人魚,雪白足尖染了塵埃,微微點著,纖細的腳踝在夜色里,如一抹皎潔泡沫,步步生出蓮花。

    只是她的臉色遠不如小美人魚快樂,反倒憤憤不平,越走對靳長殊的怨氣越大,若是這人還在面前,恨不得不顧姿態給他一拳。

    身后忽然響起一聲喇叭聲,一道雪亮的車燈亮了起來,一瞬間照亮了黯淡的夜空。

    宋荔晚回眸,在這樣明亮的光中,下意識地瞇起眼睛,半晌,總算適應了光線,才看到靳長殊那輛起步不過零點幾秒全世界限量只有兩臺的豪華轎跑,正靜靜停在身后。

    他的車同他這個人一樣,也是內斂冰冷的漆黑,無機質的冰冷磨砂質地,望上去如咄咄逼人的利刃,尚未出鞘,便已寒光四射。

    車窗落下,露出靳長殊那張英俊、冰冷、足以令人尖叫,卻又討厭、無聊、小肚雞腸的面孔。

    “宋小姐。”他似是欣賞于她的狼狽同怒意,眉眼間帶一點愉悅的笑意,很有禮貌地問她說,“有這個榮幸,能載你一程嗎?”

    若是平日,宋荔晚一定會頗有骨氣地轉身就走。

    可現在……

    垂眸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手機,眼看還是沒有信號,宋荔晚沉默一下,抬起眸來,對著靳長殊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

    漂亮嫵媚,卻又咬牙切齒。

    “那就麻煩靳先生了。”

    靳長殊只是一哂,替她將副駕的門打開,宋荔晚坐下時,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她一向嬌生慣養,哪怕曾經在孤兒院,因為身體不好,嬤嬤也從來不舍得她干什么重活,后來跟著靳長殊,更是連一根手指都沒有cao勞過,端過最重的東西,也不過是一只茶杯,現在赤足走了這么久,連小腿都隱隱作痛。

    宋荔晚勉強支撐著自己,不要顯得太過沒有筋骨:“你不是早就走了?”

    “是走了。”他覷她一眼,唇邊弧度,十足戲謔,“想到你或許打不到車,就又回來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一直跟在我后面。”

    他淡淡一笑:“宋小姐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是啊,她為什么會這么覺得,難道日理萬機的靳二爺,還會做這么幼稚的事?

    宋荔晚一時被他問得有些懷疑自己。

    卻聽靳長殊道:“不過,你猜對了。我確實是,一直開車跟在你后面,原本指望你自己發現我,可沒想到你越走興致越足,我倒有些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誰會越走興致越足啊!

    宋荔晚差點翻出白眼,又聽他不知有意無意,似是隨口一問:“不過,我倒是聽到宋小姐剛剛一路在說什么,只是沒聽清楚,隱約好像……和我有關?”

    宋荔晚:……

    是的,他沒聽錯,確實和他有關。

    她一直在罵他。

    宋荔晚沉默片刻,轉移了話題:“你的司機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

    “為什么?”

    他卻不回答了,只是唇角翹著,忽然側過身子探向了她。宋荔晚嚇了一跳,剛要躲,可他已經越過她,拉過安全帶,替她扣入安全扣眼之中。

    鎖扣扣緊,她被箍在座位上,一時有些動彈不得。他卻沒有收回手去,單手撐在她的座位上,那樣饒有興致地打量她。

    明明離得不遠不近,可宋荔晚總覺得,他溫熱涼薄的呼吸,卻已經拂在了她的面上。

    她微微側開頭去:“還不開車嗎?”

    “你住哪?”

    宋荔晚嗤笑一聲:“靳先生不知道嗎?”

    以他的性格,從重逢第一面開始,她不信他不將她從頭到尾查個明白。

    他果然說:“知道。”

    “那還要問我。”

    宋荔晚輕輕地笑了起來,眉眼彎起,有些輕佻地斜斜望向他,眼波似是翻飛的蝴蝶,輕盈地掠過他的唇角,在同他有更近的接觸之前,卻又一觸即逝地收了回來。

    “靳先生記得待會兒停在路口就好,若是開到門前,被桑大公子看到,我不好解釋。”

    他是明知故問:“你要同他解釋什么?”

    宋荔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故意氣他,用那種矯揉造作的語調,輕而柔地嘆惋說:“他可是我的大金主,我當然要自覺一點,和別的男人保持距離。”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如同熄滅的流螢,只明亮一瞬,便暗淡下去,眼底的翡色沉入淵中,混成了一種深重凝滯的顏色。

    油門轟鳴,沒有給她準備的機會,便飆了出去。

    這樣的推背感,要她靠在椅上,說不出話來,余光看到他的臉色,說不上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只是淡淡的,倒又是那樣高高在上誰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樣。

    宋荔晚弄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索性閉上眼睛,半睡半醒間,卻又忽然靈光一閃:他這是兩座的超跑,若是有司機,她怎么能坐得下。

    所以一開始,他就準備好,要載她回去?

    是……他和賀導商量好的嗎,賀導為什么要幫著他啊……

    睡意卷來,疲倦的身體抵抗不住,宋荔晚在浮沉的思緒間,竟真的睡著了。

    醒來時,車子已經停下了,車里沒有開燈,只有外面路燈,隱約的光落了進來,她身上蓋著他的外套,很淡很淡的焚香卷著一點淡香煙的味道擁抱住她,一點點透進她的衣中,纏繞入了鬢發之間。

    他坐在另一邊,一只手撐在窗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只火機,火機是黃銅材質,他的手指修長,隨意地夾著,冰白指尖抵在上面,輕輕地摩挲著齒輪。

    車內安靜至極,唯有這一點響動,昏暗的光中,宋荔晚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臉上,如有實質般,幾乎稱得上是貪婪地注視著她,仿佛要將她的一切,都狠狠地鐫刻。

    維持一個姿勢太久,她的手臂泛起一點酥麻,似是有看不見的小小螞蟻,沿著指尖向上攀爬。他也動了動,伸出手來,想是想要觸碰她,可指尖懸在她的面上,卻又停留在這個,最遠,又最近的距離。

    許久,久到她幾乎想要開口,卻又看到他的指,輕輕地動了動。

    中控臺上,落著兩道交纏的影子,影子遠比人要誠摯,早已親昵地貼在一處,他的手,沿著她影子的邊緣緩緩地撫過,行至她的眼睛時,輕輕地頓住。

    他忽然笑了起來,望著她,眉宇間藏著的冰冷戾氣散去,只留下最純然的溫柔,令人幾乎,要融化在他這樣深情的目光之中。

    眼眶微微發燙,似乎能夠感覺到他指尖,那冷而熾熱的矛盾觸感,宋荔晚再也不敢看下去,動了動,裝作自己剛剛醒來。

    等她慢慢睜開眼睛,他已經將手收了回去。

    一切都像是沒有發生,唯有他指尖把玩的火機,證明著剛剛的一切不是一場夢。

    宋荔晚故意含糊地問:“到哪了?”

    他語調平淡道:“已經到了。”

    “怎么不喊我起來?”

    “看你睡得正香,沒忍心。”

    “多謝你送我回來,我就先告辭了。”

    宋荔晚去開車門,卻沒有打開,只能轉頭看向了他。

    “咔噠”一聲,是他按下火機,火光映亮了兩個人的眉眼,如同一朵花般綻放,將兩人之間空白的這些距離和光陰,都填滿了。

    卻也只有一瞬間,下個呼吸,火光滅了,他隨手解開門鎖,宋荔晚又道了一聲謝,這才推門下去。

    他還是把車開了進來,就停在她家門前,這樣肆無忌憚,似是生怕桑梏看不到。

    身后,他也打開車門下來,大概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抱歉,忘了你說,不要開進來了。”

    說是抱歉,語調里,一點歉疚的意思都沒有。

    宋荔晚升起一點想笑的沖動,余光正好看到,屋內亮起一盞燈來,影影綽綽映出一個人影,正是桑梏站在窗前,正遙遙看著他們。

    心頭一緊,宋荔晚莫名有一種翹課去上網,被老師當場抓到人贓并獲的心虛感。

    她對靳長殊說:“那我就先進去了……”

    說完,匆匆就要離開。

    卻又被人,一把抓了回去,按在了車上。

    靳長殊的身形高大,壓下來,將她整個視線都籠罩在了一片陰影里面。

    聞慣了的焚香氣息,以沒頂的姿態,洶涌地灌入鼻端,他輕而易舉地壓制住她,單手鉗住她的手腕,垂下頭來,在她耳邊低聲地問。

    “既然想要金主,為什么不選最好的那個?”

    他的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耳骨,涼而癢,可她剛想轉開頭去,卻又被他掐住下巴。左右兩側纖細的下頜骨,卡在他大拇指節處,用力大了,兩人的肌膚上都泛起了紅。

    她沒預料到他會忽然發瘋,掙扎無果,只能氣喘吁吁地看著他:“最好的那個?你不會是在說自己吧。”

    他反倒笑了:“生氣了?我就事論事罷了。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這么護著他。”

    指腹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她尖而俏麗的下頜,如同摩挲一方玉制的月彎,宋荔晚太熟悉他這樣的神情,面上的淡泊疏離是假,骨子里的瘋狂狠戾才是真。

    所以,他是從上車聽到她說桑梏是金主開始,就想發瘋,忍到了現在,倒也算是有所進步。

    他這樣,宋荔晚反倒更熟悉,心平氣和地問他說:“那我也就事論事。靳先生,你說自己是最好的,請問你好在哪里?”

    “至少,我的身家比他豐厚得多。”

    他白色襯衣袖口處以銀線繡著精美繁復的紋路,鉆石袖扣也在隱約的光中折出璀璨的光芒,他從頭至尾,都矜貴雍容,卻又這樣冷靜從容地說著瘋話。

    “并且不簽婚前協議,就算是和我離婚,你能分得更多。”

    宋荔晚簡直被他逗笑了:“如果我真的結婚,一定是因為愛一個人,而不是什么狗屁的為了分財產,你把自己的婚姻當做生意來做,我可不一樣。你說自己比桑梏好,可是靳長殊,你從頭到尾,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請你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可他不肯放手,不但不放,反倒更近地貼向了她。

    壓迫感如冰山傾頹,落下來,要她無處可逃,他的聲線低沉,隱有沙啞之音。

    “告訴我。”他命令她說,“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曾經,他愿意這樣問她,她一定會很開心。

    可現在,她卻只是覺得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