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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寵 第16節(jié)

    她在外人面前行止端方,私下里,卻總坐沒坐樣,一條手肘搭在扶手上,身子歪歪地倚在另一端,整個人似一株柔軟的藤蔓,眉眼低垂,恰似神女端麗肅穆,忽而抬眸時,蝴蝶樣的長睫便顫巍巍地,遮住眸底流滟霓光。

    “難得見你動怒,你打算怎么處置他?”

    她的另一條手臂,被握在靳長殊手中。他的掌心寬大,卻仿若月顛一捧雪,涼得有些駭人,一手執(zhí)著棉簽,正垂著眼睛替她上藥。

    那藥也是涼而淡的味道,像是薄荷,又像是他身上透出的苦艾同焚香混雜在一起,那復雜而模糊冷淡的氣息。

    聞言,他嗤笑一聲:“替他cao心?”

    “我又不認識他。”宋荔晚淡然道,“他是你弟弟帶來的人,我不想惹三少不快。”

    “長浮不會因為這個記恨你。”

    “那可未必。”宋荔晚拖長了腔,像是笑,又像是長長的一聲嘆,“現(xiàn)在不敢恨,因為知道你寵我。可等我以后失了寵離開你,你們靳家人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我……唔——”

    宋荔晚吃痛,悶哼一聲,卻是靳長殊收緊手指,重重握在她的腕上。

    她的腕子極細,不過拇指食指一圈,便能牢牢掌控。肌膚像是被月光照過的花瓣似的,嬌嫩至極,經(jīng)不得這樣的力,已經(jīng)泛起了紅。

    這一次靳長殊卻沒有憐香惜玉,他原本垂眸,神情淡漠而專注,反倒生出了難得的和煦,倏忽抬眸一瞬,眼底翡色丨欲滴,冷似刀鋒,溫潤盡褪,望著她時,只留下猛獸般擇人而噬的窮兇極惡。

    “離開?”

    他輕輕一拽,便將她拉入懷中,手攬著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她的腰身極細,旗袍修身,腰身處布料包帖,彎折出月牙般嫵媚生姿的弧度,他的手落在那一道折角上,似是漫不經(jīng)心,卻又將她牢牢控制在胸膛間的方寸之地。

    靳長殊的鼻尖抵在她的耳后,陰鷙地笑了一聲,“放心,你不會失寵。當然……”

    “也永遠不可能離開。”

    只是一句閑話,竟是觸到了這位爺?shù)哪骥[。

    同靳長殊在一起這么久,他的喜怒不定,她卻也能立刻分辨出來。

    宋荔晚心頭一緊,下意識回眸看向了他。他面上神色未變,唯有眸底濃重的翡翠顏色,證明著他的心情,遠不如明面上看起來從容冷靜。

    宋荔晚放低聲音,小心翼翼道:“只是玩笑話。”

    她是個聰明人,最是識時務,他動了真怒,她就立刻換了姿態(tài),馴順而恭敬,可他卻并不滿意。

    “不要開這樣的玩笑。”靳長殊的手挑起她的俏麗削尖的下頜,唇角翹起,可并不是笑,倒像是恨不得,將她一口吞入腹中,“我不喜歡。”

    離得近了,他那原本風流佻拓的鳳眸中,昏沉沉一片,似風暴前一刻,天地都混沌。

    壓迫感鋪天蓋地落了下來,寬闊的室內(nèi),也如同蘊著無邊無際的驟雨。宋荔晚深吸口氣,勉強說:“我知道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吻了過來。

    這個吻很重,不像是一個親昵的觸碰,更近似于純粹的獸一般的啃噬。他永遠冷淡從容,像是這世上再也沒有一件事能令他動容,可這一刻,卻如失去掌控,要將她同自己,永遠留在此刻。

    宋荔晚幾乎無法呼吸,恍惚間,成了他掌中玩物,隨波逐流般,在他的掌控中沉溺入深不見底的洪流之下。

    他的觸碰熾熱到了極點,幾乎令她產(chǎn)生了被灼傷的錯覺——

    又或許不是錯覺,他的手牢牢地攥在她的手臂上,拉著她靠近自己,這樣親密無間的姿勢,可他的指尖,卻冰冷如最酷烈的霜雪,冷和熱,在這一刻,成了無法去衡量形容的觀感。

    他占有她全部的世界,又可在一念之間,盡數(shù)毀去。

    他是主宰,是神祗,是她無力抗衡也無法逃離的命運。

    宋荔晚溺水般地將手抵在他的胸口,明明想要推開,可在清醒與沉淪的罅隙間,她遲疑一下,到底,閉上了眼睛。

    那細而伶仃的雪白手指,從抵抗的推拒,變成了欲拒還迎似的溫柔,顫抖著落在椅間的絲綢上,想要尋覓到浮木,渡自己脫身。

    感知到她的順從,這個暴戾的吻,漸漸地有了綿長而煽情的觸感。柔軟華麗的絲綢,順著指尖逶落入地,她也似一朵零落的海棠花,在他懷中,深溺著陷落……

    門外忽然響起三聲敲門聲,靳長浮聲音溫和地問:“二哥,你在里面嗎?”

    他終于放開了她,清澈的空氣洶涌地涌入喉中,宋荔晚不由自主地嗆咳起來,卻又借著咳嗽的時機,垂著頭,將一雙藏著萬千情緒的眼睛隱入影中。

    靳長殊的情緒不對,那句話,究竟哪個字眼刺激到了他?

    記憶里,他這樣勃然大怒的次數(shù)實在少得可憐。靳二爺?shù)那榫w,就好像是一口瀕臨干涸的井,吝嗇至極,偶爾才對人展露一二。

    他的喜怒都伶仃,像是戴著王冠坐在了高臺之上,一言一行都脫了人的范疇,有了神的莫測。

    是……“離開”兩個字嗎?

    宋荔晚漸漸止住咳嗽,用余光望向靳長殊,他站在那里,神情似是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的冷靜自持,可眼底的翡色仍在,翻涌著,尋找一個出口。

    氣氛太糟糕了,凝重似雪崩。宋荔晚知道,自己該說點什么,可是一言不慎,或許又要引來他的怒火。

    心念電轉(zhuǎn),宋荔晚狀似無意地換了個姿勢,將自己當做一朵花似的,向著靳長殊盛放出最動人的角度。

    靳長殊正注視著她,她癱軟在椅中,因為窒息,眼底蒙著一層霧氣,面上的紅也像是玉面上蹭著的一抹胭脂。

    金絲楠木冷硬,而她的美麗柔弱而嬌艷,充斥著一股脆弱到了極點的易碎之姿。大概是察覺到他的注視,宋荔晚畏懼地抬起眼睛,和他視線撞上時,明顯瑟縮一下,眸中彌漫的霧,便成了盈盈的淚,盛在那里,搖搖欲墜。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她帶著點哭腔問,“你要是不喜歡我就直說,干嘛這樣折騰我。”

    示弱的倒是快。

    縱然處在暴怒時,他下手仍有分寸,免得真的傷到了她。可她哭得太可憐了,好像是全世界都辜負了她。

    哪怕知道,她是故作姿態(tài),裝出這樣的楚楚可憐,可靳長殊到底還是放緩了語氣:“誰說我不喜歡你了?”

    “那你為什么那么兇。”眼淚終于落下來,她連哭都自有動人之態(tài),雪白面頰如同沾了露水的花瓣,像是下一刻,就要枯萎在最美的一刻,“靳長殊,你欺負人。”

    她哭得聲噎氣堵,靳長殊想要抱她,可她啪地一聲,甩手打在他的手背上,不疼,反倒有些癢,倒像是小貓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撓了主人一下。

    靳長殊嗤地一聲笑了,強行將她攬入懷中,真的抱住了她,她就老實了,乖乖地依偎在他的胸前,時不時地抽泣一下。

    “我欺負你?”

    她點點頭,哽咽著控訴他說:“你差點把我憋死,靳長殊,你是不是想弄死我,換個人寵?”

    越說越不像話。

    可雖然知道她說得不像話,靳長殊的眼中,卻帶上了笑意:“你也知道我寵你,就仗著這個,在我面前這么放肆。”

    宋荔晚轉(zhuǎn)過頭去不肯看他,他從身后抱住她,將下頜壓在她的肩上,在她耳邊低聲哄她:“乖,別哭了。我怎么舍得弄死你?”

    “你一定是生我的氣了。”宋荔晚順勢將頭埋入他的胸口,故作天真地問,“你生氣我把你的茶弄灑了?”

    她在懷中,纖細似玫瑰花枝,像是他稍稍用一點力,她就要像是一捧雪般,融化在他的掌心。

    “是啊。”靳長殊溫柔地替她將有些亂了的發(fā)理順,“那可是你親手泡給我的。荔晚……”

    她眸中閃過一抹別樣的情緒,卻又飛快地掩蓋下去,只抬頭看向他:“嗯?”

    靳長殊當做沒有看出她眼中被強行壓下的警惕:“下次,不要這樣了。”

    “是他撞了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他輕輕地親吻她的額頭,望著她,眼神溫柔至極,“無論你想要什么,都別傷害自己。”

    他為什么這樣說……他都知道了?!

    不,他不可能知道的,他如果知道,自己背叛了他,等待她的,絕不可能只是這樣的懲罰——

    與其說是懲罰,不如說是一些小小的情丨趣,哪怕放在普通情侶身上,也只是稍稍過火。

    況且……今天的事本就與她無關,她沒有分毫破綻,能讓他人贓并獲。

    心臟猛地收縮,又在她飛快地思忖中跳動起來,哪怕再驚疑不定,宋荔晚仍勉強按捺住自己從他懷中逃離的沖動,反倒更深地將頭埋進他的懷中:“那你可要保護好我啊。”

    回應她的,是一聲輕笑。

    他的聲音低沉優(yōu)雅,動聽如弦,一分一寸,都牽動人心:“沒有人能傷害你。可你要記得——”

    “你只能屬于我。”

    作者有話說:

    ptsd犯了的靳狗差點把老婆嚇死【。

    入v啦!這一章下面留言的送點小紅包=3=

    ? 第15章

    15

    靳長浮在外面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終于聽到里面,靳長殊發(fā)話說:“進來。”

    他這才輕輕將門推開。

    屋內(nèi)沒有開燈, 四面巨幅的垂地天鵝絨窗簾擋住斜陽, 點光不透,靳長殊坐在正中,身后又是一重帷幕重重疊疊, 只在間隙一角,漏出一片淡煙霞色的裙裾。

    布料輕柔,仿若天邊一片云, 纏在深色的帷幕之間, 伴著房中如蘭如麝的香氣,綺麗旖旎, 說不盡風流繾綣之意, 令人忍不住想象,裙子的主人,又該是怎樣的曼麗殊華。

    “噔”地一聲輕響, 靳長殊以指節(jié)輕扣木椅扶手, 靳長浮聞聲回過神來, 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盯著一片衣角神游天外,一時羞得滿面通紅:“二哥,我……”

    靳長殊卻懶得聽他賠禮道歉:“有什么事, 直說吧。”

    靳長浮卻又遲疑, 靳長殊皺眉:“扭扭捏捏,不說就滾出去。”

    “二哥。”靳長浮連忙道, “我那個朋友出言無忌慣了, 并不是故意得罪宋小姐。”

    “你想替他求情?”

    “不不不, 我怎么敢。”靳長浮被嚇得, 原本泛紅的臉一瞬間面無血色,連連擺手道,“我是想親口向宋小姐賠禮道歉。”

    靳長殊聞言,并沒有立刻開口,只是靜靜望著他,他被望得有些不自在,低下頭去,聲音越發(fā)得低:“是我唐突了,二哥,你別怪我。”

    “你是我的弟弟,我怎么會怪你?”靳長殊看著他坐立不安的樣子,在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放緩語調(diào)安撫他說,“長浮,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生兄弟,父親母親和大哥不在了,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謹慎。”

    “二哥……”靳長浮聞言,有些驚訝地看著靳長殊,臉上也現(xiàn)出感動的神色,“我只是……靳家全都靠著你一個人支撐,我太沒用,不但幫不上你的忙,卻還給你添亂。”

    “你已經(jīng)長大了,靳家也不只是我一個人的靳家。這幾天你就跟著袁逐,學一學在公司如何做事,也免得被那些人給帶壞了。”

    靳長浮簡直無地自容,連連保證,自己往后一定積極進取,在公司努力工作,靳長殊見他這樣,卻只想起小時候,他才三四歲,撲在自己腿邊,奶聲奶氣地喊他說:“二哥,我想吃糖。”

    原來時移世易,哪怕是兄弟之間,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靳長殊難得覺得無奈,打斷他說:“荔晚就在里面,大家都是一家人,往后也要常見面,去打個招呼也好。”

    靳長浮應下,總算在他面前,有了點活潑的影子,開玩笑道:“那我見了宋小姐,是不是要喊一聲二嫂?”

    靳長殊語調(diào)平淡,可唇邊浮出笑意:“這我可說了不算,你得問她。”

    “原來家里,是宋小姐說了算。”靳長浮也笑了起來,“爸爸以前就怕mama,說自己耳根最軟,想不到二哥你也遺傳到了。”

    兄弟兩個三言兩語,氣氛倒比剛剛好了不少,簾后,宋荔晚聽著他們說話,臉上忍不住浮起薄紅。

    ……什么一家人,什么家里她說了算,倒好像她和靳長殊的關系,十分親密無間。

    外面,靳長殊喊她說:“荔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