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何時? 容訣偏過頭,想了一會兒。 她在自己被懲戒上前相攔時? 她在青龍峰上帶自己離開時? 還是再之前,明歷539年初相逢時? 不,不對。 …… 容訣想,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相逢。 為世間所不容的怨魂,此生于混沌之中再次醒來,在經歷了無數次不得善終、沒有善果的輪回轉世后,此生所清晰聽聞的第一句話,卻是有人讓他好好“活下去”。 容訣輕輕笑了。 輕盈的笑聲落在腳邊的一片血污之中,顯出些許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異。 但容訣卻并不覺得,他的神情極為溫柔,看著自己掌中一鼓一鼓,如風鈴似的小小心臟,周遭的戾氣和怨氣在這一時刻,都煙消云散。 偌大的離恨天境,竟然真的好似一個尋常的秘境了。 在流光仙長近乎震驚的目光中,容訣五指攏起,溫聲開口。 “應當是,我見她的第一眼起。” 只是后來他忘記了她。 所以就忘記了,心該如何跳動。 第73章 桑寧寧從未想過, 在秘境之中,她最先遇到的,竟然會是桑云惜。 “你躲在這里?”桑云惜穩穩落在桑寧寧面前, 她不似傳聞中的那樣虛弱, 相反,她周身繚繞著黑霧, 面容猙獰,眼底盡是渾濁的瘋狂。 “我可找了你很久啊, 桑寧寧。”她道,“聽說你先前屠盡桑家,連桑曜安那個蠢貨都沒有聽我的話再去找你的麻煩……呵,你倒是風光得很。” 看著面前這個突兀地出現的女人,桑寧寧其實并沒有一下子就認出對方, 唯有對飯語氣中的恨意和熟悉讓她覺得耳熟。 “桑云惜。” 桑寧寧偏過頭,眉宇間輕輕皺了一下。 她倒是不怕, 只是覺得奇怪:“你的手臂, 是怎么接上的?” 桑寧寧分明記得, 流光仙長曾與她說起過, 這玉容劍上自帶一股怨氣,所以之前才會讓她屢屢手掌流血,但同樣的, 被玉容劍所傷之人, 也很難恢復。 聽見桑寧寧如此發問, 桑云惜卻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 ,驟然陷入了一種更加瘋狂的狀態:“是啊……我的手……我的手……是你!是你毀了一切!” 時至如今, 桑云惜仍在將一切的錯誤都推到旁人身上。 桑寧寧懶得再與她廢話,她抽出了長劍, 直接霹靂而下! 相比以往幾次面對桑云惜時,那種若有似無得窒息與壓迫感,這一次桑寧寧身上十分輕快。 再也沒有了那種好似重于千鈞的壓力,桑寧寧可以暢快地使出劍法,僅僅十招之內,她就將桑云惜打得再無還手之力。 本來也該如此。 桑云惜從未認真的練過劍,她所依仗的,從來都是那些陰詭之道罷了。 眼見事已至此,桑云惜唇邊露出了一個陰森的笑意,她渾身上下的傷口不斷地向外涌出血霧,似乎要形成一個什么陣法。 桑寧寧冷靜地看著這一切,腦中飛速流過景夜揚、符執清在閑聊時曾與她說起過的許多機關訣竅。 這血霧來的蹊蹺,應當…… “小心。” 幾乎是與聲音出現的同時,桑寧寧向后仰著身體,輕盈避開了攻擊。 她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卻看見了一個劍修。 一襲白衣,手持長劍,翩然而落。 左儀水? 桑寧寧頷首:“左道友。” 左儀水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一瞬,語氣如凝寒冰卻又分外堅定:“小師妹。” 桑寧寧略微皺起眉:“我記得我說過,左道友可不必如此稱呼我。” 聽桑寧寧這樣說,左儀水沒有生氣,反倒淡淡一笑。 “你還記得啊。”他道。 左儀水也不管桑寧寧是否接受這個稱呼,自顧自地往下道:“容家供奉怨鬼,以世間怨魂為養料,獻祭眾生供家族昌盛,桑云惜與容家勾結,還妄圖cao控于我,讓我在這離恨天境里為她傀儡,極難對付。” 實際上,這一切遠比左儀水訴說的還要難受。 他當斷不斷,一時心軟忍下了這門婚約,想修無情道,卻又自覺對不起未來的未婚妻…… 步步猶豫,時時不定。 于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左儀水握著上凝劍,他的余光落在桑寧寧身上,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 倘若……倘若當初真的是桑師妹與他…… 左儀水別開臉,冷冷道:“此處陣法詭譎,桑師妹快離開吧。” 此處不定,她自該有生路。 桑寧寧搖搖頭:“該說這話的人是我。” 她平靜地戳穿了左儀水的偽裝:“左道友,你身上都是傷口,還是暫且退到一旁,這一切——” “——該由我來解決。” 冤有頭,債有主。 桑云惜身上那些血腥之債,她今日要一筆一筆討回來。 桑寧寧嗓音平靜,可她手下的動作卻是半點不慢,劍勢猶如一陣旋風一般風速掠過,直接將那將成的血霧陣法攪得一團散開。 左儀水一怔。 他第一次認識到,面前的這位桑師妹,似乎并非如她外表的那樣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