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開顏看看滿臉紅暈的焉谷語，又看看下頭路過的年輕帝王，出聲道：“你若是想見他就去見吧，我不會告訴哥哥的。”

    “我才不想見他。”焉谷語賭氣道。一遇著陸驚澤，她便跟個愛生氣較勁的小姑娘一般。

    “好，隨你?！敝x開顏搖頭，自顧自喝起了茶水。

    兩人沿著主街道逛了一圈，直到累了才回侯府。

    謝開顏行李多，收拾起來慢，所以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

    焉谷語舍不得謝開顏離開，便打算跟她一道睡幾晚，再者，陸驚澤這幾日正是忙的時候，多半沒時間回侯府。

    第136章 翁婿戰(zhàn)

    登基禮畢后, 陸驚澤大辦陸贏和陸祈寧的喪事，暗中將兩人合葬在了一處。除此事外，他便得整日待在御書房里處理堆積如山的政事, 幾乎騰不出多余時間去侯府見焉谷語。

    期間，他命獵隼盡快尋得陸觀棋與謝卓凡的下落。單單陸觀棋還好說, 畢竟陸觀棋的名聲已經(jīng)臭了, 即便回來也掀不起大風(fēng)浪，但若是謝卓凡現(xiàn)身，那許多事便不好說了。

    這日深夜，御書房內(nèi)點滿燭火。陸驚澤在龍案前坐著，隨手翻了幾本奏章, 其中最顯眼的奏章為焉問津所寫。

    他沒寫幾字, 就簡簡單單的兩句話，一說騫州百姓苦, 二求暫停開鑿運河的事。

    騫州鑿不鑿運河他倒是無所謂, 反正他做皇帝不是為了彧國的百姓。

    他這樣一個人，連自己都不愛, 又怎會愛別人。他看著奏章上頭的“焉”字, 腦中念起焉谷語來, 那晚纏綿時, 她與他提過騫州的事, 說騫州的百姓太遭罪了。

    小兔子不關(guān)心自己，倒是會關(guān)心別人。

    停便停了吧。他揚手用朱筆寫下批語。

    “皇上，蔡公公帶到?！焙龅? 獵隼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進來吧。”聽得這話, 陸驚澤立馬扔了手中的奏章。

    “吱呀”, 獵隼推門而進, 將雙手被捆的蔡允押了進來。

    “撲通”，蔡允面色煞白地跪倒在地，他身上衣裳破爛，隱約可見腹部纏著厚厚的繃帶，“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老奴并非故意放走太子殿下，而是太子殿下他同老奴說……”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蔡允飛快止住聲，額際冷汗直冒。

    “他同你說什么了？”陸驚澤懶散地靠上軟墊，雙眼微瞇。

    這一句話雖說得平淡，卻極具氣勢，猶如巨石壓來，蔡允嚇得哆嗦，顫聲道：“太，太子，太子殿下求，求老奴放了他?！?/br>
    陸驚澤搖頭哼笑，撥弄著腰間的平安符道：“蔡公公，你是宮里的老人了，伺候父皇的時候也久，怎么就輕易相信了一個罪犯的話。陸觀棋通敵是死罪，父皇斬他理所當(dāng)然，不是么？”

    聞言，蔡允趕忙磕頭，“砰砰砰”，他磕頭磕得極為用力，“皇上饒命，老奴知錯了，老奴千不該，萬不該聽信了太子，不，罪犯的胡言亂語。求皇上看在老奴伺候先皇多年的份上饒了老奴吧?！?/br>
    “呵?！标戵@澤嗤了一下。陸觀棋已對蔡允說出了他的身世，那蔡允還能留么。

    自然是不能的。

    “求皇上看在老奴……”陸驚澤不出聲，蔡允便一直磕，直將腦門磕得鮮血橫流。

    陸驚澤欣賞著蔡允磕頭的模樣，許久才問：“你可知陸觀棋逃去了哪里？”

    蔡允停下磕頭的動作，頓覺腦子暈眩得厲害，深深呼吸幾口才道：“回皇上，老奴不曉得罪犯逃去了何處。那晚，老奴幫著罪犯逃出皇宮，罪犯便下令讓手下殺老奴滅口，好在老奴機敏，裝死逃過了一劫。對，老奴想起來了，那罪犯為躲避追兵劃花了自己的臉?！?/br>
    “他劃花了自己的臉？”陸驚澤詫異地挑了挑眉，心想，怪不得他派人挨家挨戶搜查都找不著陸觀棋，原是如此。陸觀棋還真是下得去手。“還有呢？”

    見陸驚澤的態(tài)度平和了些，蔡允稍稍直起身，絞盡腦汁道：“老奴思量著，那罪犯無處可去，多半會逃出帝都城?！?/br>
    “哦?！标戵@澤不緊不慢地應(yīng)道，隨后抬手對獵隼打了個手勢。

    獵隼會意，即刻拔刀上前，在蔡允震驚的眼神中一刀結(jié)果了他。他下手快如閃電，蔡允甚至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便被割斷了咽喉。

    “皇上，接下來怎么辦？”

    陸驚澤將手搭在下巴處沉思片刻，陰沉著臉道：“暫且先在城內(nèi)查，確保城內(nèi)沒他的蹤跡后再派一半人去城外查，他若是真逃了也跳不遠?！?/br>
    “是?！鲍C隼領(lǐng)命，將地上的蔡允拖了出去。

    *

    翌日，早朝。

    文武百官早早來了大殿，熟識的幾人圍在一處竊竊私語。世事無常，他們誰都沒想到，最后會是陸驚澤坐上皇位。

    焉問津獨自站著，面上一派沉重，他為人剛正，始終都不大喜歡陸驚澤，也就是在謝卓凡的對比下，他才覺得陸驚澤能看，但也好的有限。以前，他看好陸觀棋，結(jié)果陸觀棋做出了通敵殘害良將的事。

    他仰頭望向前方的龍椅，心頭不禁感嘆，今日這上頭便要換人坐了。

    眼下陸驚澤忙于國事，還未做出不知禮義廉恥的舉動，但他也免不得為自己的女兒擔(dān)憂。

    “你們說，這六皇子能當(dāng)好彧國的皇帝么？皇上之前都沒將他當(dāng)成太子看。”

    “你不要命了，這話都敢說?！?/br>
    “我是擔(dān)心彧國的未來，原本，我最屬意太子殿下，沒想太子殿下做出了通敵叛國的事，唉，自己犯蠢也怪不得誰?！?/br>
    “是啊，太子殿下當(dāng)真可惜?！?/br>
    ……

    “皇上駕到，眾臣早朝……”眾人交談聲中，正門口進來個太監(jiān)，扯著嗓子喊道。

    他話音方落，陸驚澤從外頭大步走進，器宇軒昂，步伐簡潔有力，徑自越過眾人坐到了龍椅上。

    頓時，殿內(nèi)眾人齊齊跪下身，異口同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眾愛卿平身?！标戵@澤從容揮手。

    “謝皇上?！北娙似鹕?。

    沒等他們說話，陸驚澤率先道：“諸位愛卿，朕昨晚想了一夜，決定暫停開鑿運河的事，讓騫州百姓先休養(yǎng)生息幾年，但運河始終是要開鑿的，如此更方便兩地貨物往來。第二，去年先皇修建寶房時大征賦稅徭役，讓百姓受了苦，所以今年，朕決定只征一半賦稅?！?/br>
    聞言，殿內(nèi)的呼吸聲都重了，此起彼伏，仿佛都不大相信陸驚澤會做這般決定。

    “怎么，諸位愛卿有異議？”陸驚澤問。他做這些的本意并非討好他們，但他曉得，這群人聽得這樣的話該是高興的。

    徐也上前，跪下身道：“皇上處處為百姓著想，實乃我們彧國百姓的福氣，老臣先為彧國的百姓謝過皇上的大恩大德。”

    “太傅大人快快請起，朕只是做了朕該做的事?！标戵@澤溫和地說著，他著急去侯府見人，便道：“諸位大人，有本啟奏，無本退朝?！?/br>
    “皇上?！毖蓡柦驈年犃欣镒叱觯瑔柕溃骸袄铣加幸皇聠⒆?，明日先皇便要入土，后宮的嬪妃們該如何處置？”

    陸驚澤無所謂道：“殉葬?！?/br>
    “喝！”殿內(nèi)百官齊齊倒吸一口涼氣，著實沒想到陸驚澤會讓她們殉葬。按往常來說，先皇駕崩后，地位高的嬪妃可以待在宮中老死，而地位低的嬪妃則會被貶出皇宮自生自滅。

    “怎么，諸位大人有異議？有異議不妨說出來?！标戵@澤的話是對眾人說的，目光卻是在看焉問津。

    焉問津鐵青著臉，揚聲道：“皇上，人命大過天，她們當(dāng)中甚至有人連見皇上一面的資格都沒有，就這么讓她們?nèi)パ吃?，與草菅人命有何區(qū)別？”

    “你說朕草菅人命？”陸驚澤好笑道，“焉大人，朕以為，你年事已高，腦子糊涂了?！?/br>
    焉問津不卑不亢地回道：“若是皇上執(zhí)意草菅人命，老臣寧愿告老還鄉(xiāng)?！?/br>
    “好，朕準了。你即刻摘下頭上的烏紗帽，脫下身上的官袍，告老還鄉(xiāng)吧。”陸驚澤端坐在龍椅上，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

    若非看在焉谷語的面子上，他哪兒會忍著焉問津。

    聽得這話，殿內(nèi)眾人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焉問津被陸驚澤一堵，面色漲紅了幾分。他原以為陸驚澤會給自己點面子，誰料他丁點兒面子都不給，但真要他今日告老還鄉(xiāng)，他又心有不甘。

    他考上功名那日起便立過誓，自己要當(dāng)個好官，為百姓請命謀福。如今剛有個好開頭，他如何舍得離開。

    焉問津端著玉簡猶疑，陸驚澤看出了他的心思，又道：“算起來，焉大人也是三朝元老了，說話何必這般小孩子氣，朕曉得，你還是愿意繼續(xù)留在朝廷里的，至于殉葬一事，并非朕的主意，而是先皇在彌留之際說于朕的。焉大人，你還覺得朕草菅人命么？”

    “原來是先皇的遺愿?！?/br>
    陸驚澤一說，眾人開始連連點頭，似乎并不意外陸贏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焉問津啞口，默然低下頭去，好半晌才張口，“臣失言了，求皇上降罪。”

    陸驚澤望著焉問津扯開嘴角，意有所指道：“降罪就免了，往后朕還得指著焉大人一直站在朕這邊呢。”

    焉問津聽出了陸驚澤話中的意思，沒正面回答，“老臣惶恐?！?/br>
    他不說，陸驚澤也不強求。

    *

    侯府。

    夜幕落下，沒等著陸驚澤回來，焉谷語便去了謝開顏那兒，兩人如同兒時一般坐在床榻上聊天。

    謝開顏近來鮮少笑，整日都悶悶不樂的，不是發(fā)愣就是出神。

    焉谷語見不得她如此，抬手掐上了她的臉?！爸xjiejie，你去了承州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是不好好照顧自己，我去見你時就將獵隼帶過去?！?/br>
    “你?！币宦牜C隼的名字，謝開顏的面上登時鮮活起來，“好啊，你也會開我玩笑了?！?/br>
    “我沒開玩笑，我說真的?！毖晒日Z認真道，她將謝開顏的臉掰正，一字一字道：“我問過驚澤，他說獵隼不是不喜歡你，而是過不去心里那一關(guān)。你與其日日郁郁寡歡折磨自己的身子，還不如去幫他把那關(guān)給過了。”

    謝開顏別開臉，輕聲道：“我沒有辦法，也想不出辦法幫他過那一關(guān)。我們之間的事你還不清楚么。我追了他九十九日，他拒絕了我九十九次，九十九聲的不愿意，多叫人傷心，何況我已經(jīng)沒有那時的心氣了，我也是人，會累的。”

    焉谷語追問道：“那你捫心自問，現(xiàn)在的自己和追他時的自己，哪個更快樂。”

    謝開顏張開嘴，卻像是被卡住了嗓子，半個字也說不出。

    “你看，其實你心里有答案?！毖晒日Z靠過去，拉起了謝開顏的手，“我本來不想同你說的，但看你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我還是告訴你吧。你成親那日，獵隼直勾勾地盯著你和謝卓凡，沒等你拜完堂就走了。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那么復(fù)雜的神色。他若是心里沒你，如何會看不得你與其他人拜堂。”

    “他真的，沒等我拜完堂就走了？”謝開顏垂著眼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道：“我以為，他心里只是有一點點我的位置?！?/br>
    焉谷語嘆息道：“我敢肯定，不是一點點，但也沒有多到讓他跨出那一步。”

    “那確實。”謝開顏苦笑點頭。

    “小姐，小姐，謝公子回來了?！崩洳欢〉?，攬月推開了房門。

    “他回來了？”焉谷語面上倏地一亮，掀開被子便要下床。

    謝開顏不解地望著焉谷語，奇怪道：“小焉兒，你怎么聽到我哥哥回來了這么激動，攬月要不說是我哥哥，我還以為當(dāng)今皇上來了。”

    第137章 不對勁

    “謝小姐, 你這都瞧不出來么，我們家小姐變心啦。”攬月插話，隨后捧著心口做出一副夸張的心碎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