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以前焉問津替他處理了大半的事,他自然輕松,如今焉問津不在了,他又不敢隨意找個人取代,便將焉問津的事分給幾個看重的臣子去做,結果這幾人做得不如焉問津,他又重新接了回來自己處理。 許多年前,他外出微服私訪,民間百姓對焉問津贊譽極高,反倒對他這個皇帝態度平平,自那次起,他便開始考慮廢除丞相之事。 廢除丞相之初興許會勞累些,但他非做不可。 至于焉谷語那兒,他倒不急。他有自信,焉谷語一定會來求他,她要是來求了,他立馬恢復焉問津的丞相之位,但丞相這個位置永遠都只會是虛的。 念及焉谷語,他便想起了前幾日的晚宴。 “啪”,陸贏不快地扔下奏章。那晚,陸驚澤跟焉谷語穿了差不多模樣的衣裳。他黑了臉,心頭跟卡了魚刺一樣。 “蔡允,傳六皇子過來。” 一刻鐘后,陸驚澤端端正正地站在龍案前,眼眸卻稍稍往下垂了。 陸贏冷臉打量自己剛認回沒幾月的兒子,今日,他穿了件天青色的袍子,上頭什么花色也無,素凈得很。“驚澤,朕問你,你可認識焉相家的二小姐?” 陸驚澤眨眼想了想,懇切道:“回父皇,兒臣只聽過她的名字,宮人都說她是父皇認的義女,但兒臣還未與她正式認識過。” “嗯,改日她過來朕給你介紹。”陸驚澤一說,陸贏沉悶的心口頓時豁朗開朗,笑著道:“其實朕當年是開玩笑罷了,沒正式收她做義女,只是他們都當真了,不過也無妨。” 聞言,陸驚澤眸光微變,“好。”說話間,他面上已是再正常不過的神色。 “方才太傅來過,他跟朕說了許多你的事。“陸贏走出書案,伸手拍了拍陸驚澤的肩頭,“朕尋思著,你每日光學太傅教的東西也不成,那些都是紙上的,做事還是得講實際,所以朕打算給你安排個差事。你說說,想做什么?” 陸驚澤早便打聽過,成年的皇子大多都會給安排個職位,有的官大,有的官小,有的是虛職,有的油水豐厚,各不相同。 “兒臣日日待在永興宮學習東西,對這皇宮里的地形還不熟,所以兒臣想跟著趙統領巡皇宮。”他老老實實道。 “巡邏皇宮?”陸贏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滿眼不解。大多皇子都想著去油水豐厚事又少的地方,或是權力較大的中心,方便培養自己的勢力或是斂財,就連太子也不例外,可這個兒子卻選了巡邏的差事。 陸贏收回手,在陸驚澤身畔踱步。巡邏一事通常由禁衛軍負責,可禁衛軍只聽命于他,趙寅哉更是他心腹中的心腹,誰都拉攏不了。他搖搖頭,只當陸驚澤還沒從斗奴場的思維里轉出來,腦子不靈光,今后也就如此了,不會有太大建樹。 “既然你喜歡,那便先干著吧,一年之后等你想做其他事了,可以同朕提。” 陸贏徑自回了龍案后頭。一對上那成堆的奏章,他又開始揉頭。 陸驚澤盯著陸贏看了會兒,恭恭敬敬道:“兒臣告退了,父皇保重身子。” “嗯。”陸贏隨口應了一聲。 * 翌日,天氣大好,日頭暖洋,是個出行的好日子。 謝卓凡一門心思想約焉谷語出游,又怕焉谷語拒絕,便叫上了謝開顏。 兩人剛下馬車,正好遇上來丞相府的賀良舟。 “哈哈哈。”謝開顏打開手中的折扇,笑得合不攏嘴,“今天真是有戲看了。三哥,你要是連賀公子都搶不過,那就更不能跟那個人搶了。” 被謝開顏一說,謝卓凡自己也心虛了,那晚,他看得清清楚楚,焉谷語跟六皇子穿了幾乎一樣的衣裳,而且她大半時間都在看六皇子,反倒是六皇子沒怎么瞧她。 見自家哥哥吃癟,謝開顏又開始開導他,“沒事兒,三哥別灰心,小焉兒還沒定親呢,一切都有可能,再說,焉相可是喜歡你的。” “你就別挖苦我了。”謝卓凡苦笑,小聲試探道:“開顏,你跟我說說,谷語meimei她真喜歡六皇子么?” “喜歡。”謝開顏肯定道:“而且看樣子是很喜歡。”雖然她不曉得赤獒為何會變成陸驚澤,還將臉上的字去掉了,但她知道,赤獒就是陸驚澤,至于陸贏說的那些話,只能騙騙外人。 “是么。”謝卓凡的臉垮了,唉聲嘆氣道:“你還真會挫人心窩子。” “你是我哥哥我才說真話,難道你要我騙你?”謝開顏將手搭在自家兄長的肩上,姿態隨性如男子,“我告訴你是想讓你知道,小焉兒不好追,你要是清楚了還是決定追她,那才是你追她的決心。不管你繼續還是放棄,我都支持。” 謝卓凡沉思許久,堅定道:“我要追,我喜歡她,只要他們沒成親,我就有機會!” 謝開顏一臉贊賞地看著自家兄長,輕快道:“好,我幫你約她,不過成不了你可別怪我啊。” “不怪不怪。”謝卓凡連連搖頭,“哥哥謝你都來不及呢。” “謝兄?”見謝卓凡過來,賀良舟本就不如何的面色更不如何了。 “賀兄。早啊。”謝卓凡大步走上丞相府門前的臺階,一抬眼便撞上了站在大門外的賀良舟。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轉頭看向守門的家丁,異口同聲道:“你們家小姐可在府內?” 守門的兩家丁怔了怔,暗道,皇上之前說過,不準人來丞相府提親,這兩人的膽子可真大。“在的。” 賀良舟率先道:“麻煩你們進去通傳一聲,我有事找焉二小姐商議。” 見狀,謝開顏趕緊抬起手肘去捅謝卓凡。 謝卓凡會意,跟著道:“兩位小哥,麻煩你們進去通傳一聲,我想請焉二小姐與我兄妹二人去游湖。” “呵呵。”謝開顏忍俊不禁,自家哥哥也不算太笨。他要光說自己,那小焉兒肯定不會見他。 一旁,賀良舟聽得皺眉,誰人不知,謝開顏與焉谷語是手帕交,謝開顏在,焉谷語自然會來。他不悅地捏緊拳頭,心頭霎時起了沖進去的念頭。 * 風鈴院。 焉谷語正在跟攬月下棋,論棋藝,攬月自是比不過焉谷語的,可今日兩人竟打成了平手,攬月一萬個不信,嘴巴張得大大的。 “小姐,你在夢游么?” “是啊。”焉谷語順著攬月的話往下說,抬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不下了,沒心思。”她偏頭看向院子里的梧桐樹,心情煩悶。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觀察父親,父親似乎有點焦躁。 也是,他那樣一個人,怎會甘心待在家里頤養天年。 真考慮下來,她倒是覺著,去求陸驚澤比去求陸贏要現實,自己也更能接受。至于后頭的事會不會跟夢中那樣,她不好說,但眼下父親的事更重要。 “二小姐,二小姐。”忽然,一名家丁出現在院門口。 “什么事?”攬月開口問道。 家丁一五一十道。“這會兒賀公子與謝三公子都等在府門口,說是要見小姐,賀公子說,他有要事跟小姐商議,謝三公子說,想請小姐與他和謝四小姐一道去游湖。” 焉谷語無奈地吐了口氣,這兩人她都不想見,但謝開顏她是想見的,可,見謝開顏就得見謝卓凡。 “小姐,出去走走吧,老爺已經不攔你了。”攬月催著焉谷語,小臉放光。“興許出去走走心情會暢快些。” “我看是你想去吧。” 焉谷語出了風鈴院,沒走幾步便在半道上遇著了焉夏致。 兩人之間的關系本就不大好,加之賀良舟的事作祟,關系更是降到了冰點。 而今是多事之秋,焉谷語也不大希望府中不和,于是主動打招呼,“夏致,早。” 似乎沒料到焉谷語會同自己打招呼,焉夏致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努努嘴,生硬地回了一個字,“嗯。” 說罷,兩人都朝大門口走。 焉谷語往旁瞥了眼,心想,夏致這是知道良舟哥哥來了,特地去見他?多半是,如此,那她更要同意謝開顏的邀約了。 兩人一同到達府門口,幾個家丁不由在旁看起了戲。 賀良舟一個箭步上前,比謝卓凡動作要快,他站在焉谷語身前,謝卓凡再站,位置就是偏的。“你今日有空么,我有事同你商量,嗯,是關乎你父親的。我想了個法子,你可以聽聽。” 聽得這話,焉谷語雙眸一亮。不管賀良舟的法子行不行,她確實想聽。 焉夏致站在大門處,還未跨出門檻,冷冷地望著兩人。 “……”背后那道視線強烈跟火一樣,焉谷語頓覺頭大。自家meimei從不cao心朝堂上的事,她一時半會兒跟她也解釋不清。 趁此機會,謝卓凡上前,謝開顏跟著上前。 “谷語meimei。” “小焉兒。” “謝公子,謝jiejie,早。”焉谷語禮貌性地笑了笑。 謝卓凡主動道:“谷語meimei,我和開顏想邀你一同去游湖,不知你有沒有空?” 作者有話說: 我要無語了,想罵人,該刪的都刪了,將就看吧 第51章 小心機 謝開顏只管咧著嘴笑, 并不說話。 “良舟哥哥。”這時,焉夏致提著裙擺跨出門檻,輕移蓮步上前, 她仰頭望著賀良舟,像是鼓足了勇氣, “我, 我也有事同你說。” 賀良舟的目光一直都在焉谷語身上,聽得焉夏致的聲音這才移動視線。他不是傻子,看得出焉夏致的情意,只是他對她真沒那個意思,勉強不了。 得不到自己喜歡的, 他寧愿沒有, 打光棍一輩子也無所謂。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要他對著這么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說狠話傷她的心, 他還真說不出。他琢磨著, 不如趁這次機會讓焉夏致看看自己喜歡的人是誰。 “我有空。”焉谷語柔聲應道。焉夏致這話一說,她今日還真不大好意思跟賀良舟商議事了, 只得答應了謝卓凡和謝開顏的游湖邀約。 聞言, 謝卓凡面上笑開了花。“那, 那, 我們走吧?” 賀良舟的臉沉了。見焉谷語要走, 他立馬越過幾人道:“謝兄,不如這樣吧,我們五人一起出去游玩, 如此誰都能說事。嗯, 我聽說聞西街上開了個妙典書肆, 里頭什么書都有, 去那兒吧。” “這……”謝卓凡猶豫了,有點拿不定主意。 見狀,賀良舟心頭冷笑,他就曉得謝卓凡這個人沒什么主見,若是讓他娶了焉谷語,自己肯定慪死。“謝兄,這還用考慮么?哦,對了,我記得語兒上次游船時不慎落水,當天便染了風寒,身子養了許久才恢復過來。” “是,是我欠考慮。”謝林笙懊惱自責地拍著腦袋,又偷偷瞧了焉谷語一眼。“我們不去游湖了。” “謝兄,你為何這般推辭,難道你嫌棄我跟夏致meimei,覺得我們倆不配跟你們三結伴同游?”說著,賀良舟蹙起了長眉。 “嗯?”焉夏致俏臉一冷,她眼下也不大舒服了,但她不舒服的是賀良舟非要擠進他們三人當中,與謝卓凡無關。 謝卓凡一看焉夏致的臉色還道她生氣了,忙道:“我沒那個意思,好,我們一道去書肆。” “嘁。”謝開顏不由朝天翻了個白眼,這都能退讓,活該他追不到人。 “好。”賀良舟笑著露出一口白牙,他勾著謝卓凡往臺階下走,振振有詞道:“謝兄,她們三都是女子,坐一輛馬車方便些,我們倆坐一輛吧。”說完,不管謝卓凡同意還是不同意,賀良舟直接將他帶向了郡王府的馬車。 謝卓凡轉過頭,期盼地望了焉谷語一眼,然而焉谷語并沒瞧他。霎時,他眸中光芒一黯。 “小焉兒,我們走。”謝開顏也不管自己哥哥,挽起焉谷語的手便拉著她去坐自家的馬車。 焉夏致惱火地咬著唇瓣,想想還是跟了上去。 馬車內雖是坐了三人,卻沒一人說話,空氣漸漸凝固,安靜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