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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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州,永安城。 公侯府大堂上,謝映之蹙眉道:“陛下這是恩威并施啊。小宇若渡江受封,則身陷囚籠,若拒不奉詔,陛下便有理由揮師南下了。” “既如此,迎戰便是。”魏西陵道。 蕭暥一驚,道:“西陵,你要迎戰王師?陛下定會給你扣個反叛之名!” 謝映之也道:“此戰之后,魏將軍一生忠義之名,賢國公府百年聲望都將不存。” 魏西陵低頭看向蕭暥,沉聲道:“若護衛江州,護衛心愛之人便是反叛,今日我便是反了。” 再不會像前世那樣,空守一生忠義,卻讓你孤獨地死于寒獄里。 蕭暥心中慨然,“西陵……” 可是這一戰打不得。 “西陵,倘若你和陛下開戰,勢必給風長離與赫連因提供了機會。” 謝映之也道:“若中原大戰,北狄趁虛而入,恐怕重蹈蘭臺之變的覆轍。” 魏西陵眉目深凝,家國兩難。他并不懼一場大戰,讓他深感無力的卻是不能出兵。 蕭暥道:“西陵,陛下受心魔血印所影響,未必是他本心,若他神智還有一線清明,我們能不能和他試試談和?” 謝映之點頭:“如此,我們兩手準備,魏將軍負責整軍備戰,我負責北上和談,如何?” 魏西陵抿唇,清俊的容顏沉在燭火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半晌,點了點頭 次日,大江南岸千里凌波,鐵索橫江,大江北岸厲兵秣馬,云帆蔽空。 雙方隔江對峙。 *** 滄州城 炎炎烈日下,一隊披甲執銳的士兵在城樓上來回巡邏,警覺的目光時不時游梭在城池內外。 這時西北官道上忽然傳來一陣叫喊聲,城門衛霍然抬頭,就見幾名士兵正從官道上向著滄州城奔來。 “開門!”“快開城門!” 伍勝仰頭朝城墻上高喊道,“我是魏將軍所派斥候,我有緊急軍情稟報!” 城門衛心里陡然一驚,“快去報告將軍!” 片刻后,孟秩站在城樓上往下看去,就見伍勝背后架著一人,那人身材魁梧,帶著半張鐵面具,可不就是面目被毀的魏燮! 孟秩不敢怠慢,趕緊道:“快開城門!” 在一陣刺耳的嘎吱聲中,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伍勝架著魏燮正要進城,忽然聽到了天邊隱約傳來了滾滾的悶雷聲。 久經沙場的直覺讓魏燮悚然心驚,大喝道:“快!進城!”“關城門!” 也就在他們前腳剛踏進城池,城門轟然關閉之時,數十丈遠的荒原上騰起一道煙塵,正快速地向城門移動。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踏碎了荒原的寂靜,濺起碎石挾裹著塵土,隨風揚起。 “蠻子!”“是北狄蠻子!” 阿迦羅一馬當先,揮舞著彎刀,琥珀色的眼中流露出濃烈的殺機,在他身后,八千草原雄師匯聚成一道滾滾鐵流,將滄州城團團包圍。 第493章 激戰 “報——北狄大單于阿迦羅攻破滄州城,兵峰直逼涼州!孟秩將軍退守隴上!” 大帳里,魏瑄神色幽沉,骨骼清致的手一把揉皺了案頭的加急塘報。 阿迦羅居然沒死…… 江州。 “阿迦羅果然沒死!”蕭暥深吸一口氣。 “滄州失陷,直接威脅到隴上、雁門、涼州之防衛,需盡快收復。”魏西陵道。 “我和你一起去!”蕭暥道。但話剛出口,他就想到眼下的困境怎么辦? 如今兩軍隔江對峙,大戰一觸即發,這個時候他們抽兵北上涼州,那江州誰來守衛? 謝映之道:“為今之計,我立即北上和談。” “陛下能同意議和?”魏西陵疑道。 “外夷寇邊關系家國大防,在大局上我相信陛下還是清醒的,但是。” “但是他會提出讓阿暥渡江,作為議和的條件。”魏西陵蹙眉道。 “不可,小皇帝不會放過主公的!”云越急插話道。 謝映之略一思索,道:“無需過江,我們江上和談。” *** “陛下不可涉險!”青霜焦急道,“君侯既已反叛,便有不臣之心,陛下貿然上了彼之戰船,若被挾持扣留,陛下該如何應對?” 魏瑄從容道:“皇叔行事磊落,要戰便戰,不會行此等卑劣之舉。而且,只要能見到彥昭,朕冒點風險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帶上大隊羽林隨行護駕!”青霜道。 “不必了,朕見彥昭,從不帶護衛。” 次日,陰云萬里,江面煙波浩渺,初秋的江風中,兩軍戰船都默契地退到數仗外,沿江排列待命。 江心,一艘三層的恢弘樓船上,船艙里燈火通明。魏瑄微服登上樓船。 君臣見禮后,謝映之便道,“之前陛下與兩位將軍有些誤會,如今北狄寇邊,大敵當前,還望同仇敵愾,共御外敵。” 魏瑄懇切道:“先生所言及是,之前是朕年少氣盛,誤會了蕭將軍,將軍一心為家國,朕卻橫加猜忌,乃至于兵圍廣原嶺,這都是朕的過錯,朕已下詔罪己,并撫恤廣原嶺一戰中傷亡的將士。” 他說話時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蕭暥。那目光既深熾又幽沉,如海潮般層層疊疊翻卷上來,幾乎要把蕭暥吞沒。 蕭暥微微避開魏瑄的目光,道:“臣替將士們謝過陛下。” 魏瑄注意到他的避讓,垂下眼睫,繼續道:“如今朕知錯,故而想重新拜彥昭為大將軍,統領銳士營將士,助朕平定外患……” 他的言語謙遜又懇切,放下了皇帝的威儀和尊貴,顯得克制又忍讓,反倒讓蕭暥不知如何作答 他看向魏西陵,問:“西陵,你以為如何?” 魏西陵道:“以臣愚見,北蠻拿下滄州后,將會兵分兩路,一路沿剛氐河谷南下,經朝曲草原直取隴上,一路經茶路古道,往東取雁門郡。我和阿暥各率兵馬分援隴上、雁門,而后會師于滄州。” 魏瑄點頭:“皇叔之戰略甚妥,但此番朕要御駕親征。” 御駕親征? 蕭暥一摔,趕緊道:“陛下身系社稷安危,豈能親冒矢石。” 魏瑄道:“當年朕隨將軍西征討虜,此情此景記憶猶新。” 蕭暥一愣,什么什么?小皇帝的意思是他兩一起北上征虜? 如果是以前的魏瑄他當然欣然接受,但如今的皇帝城府深沉,不知又存了什么心機和算計。 “陛下……”他剛要想轍逃脫,就聽魏西陵道,“陛下,臣請護駕左右。” 魏瑄神色略沉:“皇叔是不放心朕和彥昭同行么?” “是。”魏西陵干脆道。 魏瑄沒想到他會應得那么直硬,一時無言,眉心蹙起,“皇叔如此不信任朕,又如何共同對敵?” 說罷,他站起身,“既如此,我們各自為戰。” “陛下且慢。”謝映之施然上前道,“阿迦羅此番寇邊,恐怕不僅是為了劫掠中原土地。” 魏瑄聞言神色一沉,“先生何意?” “踏破萬里江山,只為一人。” 魏瑄手指骨骼格格一響。 魏西陵蹙眉:“為誰?” “看來皇叔還不知道當年王庭之事吧?”魏瑄眸中幽光一閃。 當年? 魏西陵只記得當年蕭暥只身潛入北狄王庭與阿迦羅周旋,乃至于私下和自己見面時還穿著胡服,束著小辮。他當時就很擔心蕭暥在王庭的處境,他到底怎么樣周旋于虎狼叢中的? 現在想來,當時只有魏瑄跟在蕭暥身邊,他可能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況。 他剛要發問,“咳咳。”蕭暥趕緊打斷,“都不要爭了,我們兵分三路!” 兵分三路?眾人同時看向他。 蕭暥硬著頭皮道:“西陵走中路,兵出上谷,直奔滄州,我走剛氐河谷,過隴上郡,陛下走雁門郡,最后我們會師于滄州。” 之所以這樣安排,蕭暥是有考慮的,魏西陵走中路可以最快抵達、收復滄州,穩定局勢。而這三處中,雁門離中原最近,也最為安全,讓魏瑄走這條道,他基本上遇不到什么敵軍,而隴上郡情況就復雜了,北狄兵至,扎木托很可能會再叛,如果扎木托和北狄人里應外合,那么隴上郡就危險了。所以隴上他親自去。 “至于哪一路軍會遇上阿迦羅,那就看運氣了!”蕭暥道。 *** 隴上郡 北狄左賢王車牙緹身披皮甲出現在陣中,彎刀用力向前一引,“出擊!” 無數如狼似虎的北狄士兵匯集成一道無可阻擋的洪流向城門涌去。 “放箭!”孟秩一聲令下,密集如蝗的利箭掠空而起,挾帶著尖利的銳嘯聲,如疾風暴雨般傾泄而下。 …… 攻城戰從早晨一直打到傍晚,雙方各有死傷。 城頭上,女墻下,護城河里層層疊疊陣亡將士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