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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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能心神交融? 蕭暥覆上住那溫軟的唇,融化于那片清潤的山林水澤中,觸摸那世上風月,人間勝景。 謝映之被他弄得又癢又疼,笑著道:“小宇,輕點。” *** 門外,魏瑄眸色幽沉。他修秘術,感官遠比常人敏銳 仿佛是暗夜里的一場霖雨,澆濕了一朵含苞的優曇,金露盈盈,花心輕顫。 魏瑄猛地攥緊拳,制止住自己不受控制的想象,感覺某種劇烈如海的痛苦就要爆體而出。 他眼底泛起血絲:“皇叔適才說謝先生正在為彥昭診治,皇叔可知道是如何診治?” 魏西陵道:“臣不便說。” 魏瑄眉心一蹙,“原來皇叔知道。”接著他頓了頓,意味不明道,“皇叔真是好大度啊。” 說罷他徑直往前走去。 “陛下恕罪。”魏西陵幾步上前,擋在門口。 魏瑄眸光一閃:“皇叔要攔駕?” 云越見狀也趕緊上前道:“陛下,治療途中若被外人打擾,會使先生分心,影響療效。” “朕并非外人,也不會出聲打擾。” 秦羽見狀也急道:“陛下既為天子,天生尊貴,不該覷臣子之私。” 魏瑄聞言容色一沉:“大司馬是說朕行為不當有損圣德?” 容緒見多識廣,此刻也已經猜到了七八分,見狀趕緊躬身圓場道:“我想大司馬和云副將的意思是,陛下天威,即使不出聲,謝先生也會頗感壓力而分心。” 皇帝毫不在意地冷笑了下,“天威?謝先生放達出世,視王侯如塵土,何來天威之說?” ——謝映之算無遺策,必然也料到自己會來探病,所以安排了魏西陵在此攔駕,難道闈帳之間真有不可告人之事?謝映之莫不是以治病之名,行逾禮之事?也只有皇叔這樣磊落的正人君子才會全盤相信! 魏瑄想到這里,心頭仿佛被燎原的烈火灼燒般煎熬,片刻都無法等待,斷然道:“青霜,開門。” 繡衣侍衛按劍上前, “陛下恕罪!”魏西陵劍不出鞘,僅劍風掠過,便逼退了青霜。 “皇叔!” 雙方頓時劍拔弩張。 魏瑄眼皮微微發跳,他并不是真要進去,他只是試探眾人的反應。果然…… 就在這時,門咯吱一聲打開了,謝映之欣然步出。 燭光下他白衣似雪,微笑道,“不知陛下駕臨,在下失迎。” 魏瑄見他神容風儀淡定從容,毫無破綻,遂沉聲道:“先生不必多禮。彥昭如何了?” *** 燈光淡淡地暈開,紗帳里那人的睡顏沉靜秀美,烏黑的鬢發映著肌膚水潤光澤,白皙的臉頰上浮著薄如春色的紅云,纖長的睫毛如落羽深垂,挺直的鼻梁下,線條優美的唇輕抿著,勾出誘人的弧度。仿佛是春深酒濃間一場沉酣的夢。 魏瑄見蕭暥肌膚滋潤,氣色不錯,遂放下心來,同時他也敏銳地嗅到空氣中洇濕了幽濡又曖昧的氣息,那氣息縈繞鼻間,仿佛夏末的一場霖雨后,山水林澤間蒸發出的氤氳香氣,清潤而馥郁。又仿佛江南的梅雨季,破開一顆飽滿的梅子,青澀而鮮嫩的酸味……是那一場纏綿后留下的香露醉痕。 魏瑄的唇線緊繃,臉色蒼白,眸光幽沉晦暗,但那燎天的烈焰卻在見到那人的一刻平息下來,化作難言的苦楚暗暗地在心底縈繞,在黑暗中啃噬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 他無聲地在榻前坐下,靜靜地握住蕭暥的一只手,就像溺水的人捉住一根救命的葦草。 魏西陵站在榻前,劍眉微蹙眸色深沉,兩人相對默然。 *** 隴上郡,夜黑風高。 一名巡邏的士兵打著哈欠站走到女墻邊,一邊噓一邊睡眼惺忪地望了眼城前黑茫茫的大地。這一看之下他陡然打了個寒顫。 只見幽暗的夜色下,數十條黑影如幽靈般出現在城前空曠的荒漠上,他揉了揉眼睛,正想看清楚些,嗖的一聲,夜空中一支冷箭無聲無息地射來,穿透了他的咽喉。那小卒雙手捂住自己的咽喉,掙扎了幾下,一聲不響地從城墻上跌落下來。 緊接著,咔噠的一聲暗響,一個鷹爪鉤牢牢扎入了墻垛中,阿迦羅迅速將沉重的繩索背在肩上,鋼刀銜在口中,手腳并用,壯碩的身形敏捷如猿猴般地順著繩索攀了上城墻。 “敵——”一名守城的士卒還來不及警示,阿迦羅手起刀落,血光崩濺。 隨后他立即將繩索一端系在墻根下的旗桿上,另一端拋到城下。就這樣,十幾名北狄士兵先后迅速地攀上了城墻。 等到城中守軍發現敵襲,亂哄哄地涌上城頭時,已經來不及了,阿迦羅一馬當先,手中彎刀如龍蛇狂舞,守軍士卒就像砍瓜切菜般紛紛倒下。 他迅速帶領著數十名北狄士兵,殺出一條血路打開了城門。 城外,等候已久的北狄騎兵如潮水般涌入。 隴上郡府。 守將黑騖崔平在睡夢中,耳邊傳來隱約的喊殺聲,他驟然驚醒,起身匆匆披掛。但是已經太遲了,只見窗外火光漫天,殺聲四起。 他正要詢問守衛的親兵,門被哐當地撞開,十幾名殺紅了眼的北狄士兵氣勢洶洶地沖進來。 崔平本能地就要拔劍,準備拼死一搏。 就在這時,一道雄渾洪亮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元泰(崔平的字),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否?” 崔平心中猛然一震,不可思議道:“主……主公?” 火光下,曹滿大步走進官邸,大馬金刀地往座上一坐,“告訴你的兵,是我回來了,不要再抵抗了!” *** 涼州府 天蒙蒙亮,曹璋猛然地從噩夢中驚醒,只聽得窗外寒風呼嘯,門窗的縫隙里傳來嗚嗚的尖嘯,屋子里火盆燒得很旺,他卻已經是冷汗浸透了衣衫。 夢中,他又回到了兒時,他的父親曹滿拿著馬鞭,指責他膽小窩囊,子不類父。遠不如他的兄長曹雄富有膽氣和謀略,將來難擔大任。 他原以為自己要在父兄的威壓下唯唯諾諾地過一生,在這亂世里籍籍無名地老去,是主公發現了他的才能,初始委以主簿之任,讓他得以在蕭暥身邊任職,使他學到了很多。如今,又被委以重任,成了一方諸侯。 這一年多來他每日禮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生怕辜負主公的信任。但即便如此,他也深知自己魄力不足,沒有震懾眾人的威儀。如果沒有程牧領兵駐扎在此地,以他的威望和才能,他根本壓不住曹滿那些彪悍的舊部和十幾萬的涼州狼。 尤其最近幾天,不知為何他總是感覺到心神不寧,夜不安寐。 這時,一名侍從躬身來報,“主公,府外有客求見。” 曹璋一驚,此時天色微明,這時求見不知是何要事? 第441章 知遇 曹滿收編了崔平手下的一萬步騎后軍力大振,并且憑著他在涼州的積威和對涼州的熟悉,一路上勢如破竹。兵鋒所指,各州郡或破或降。 八月二日安夷郡守李威獻城投降 八月五日居延郡守段松投降 八月七日望泉郡失陷 八月十日河廣郡失陷 八月十一日曹滿兵抵武平城,戰火直逼涼州府 武平郡府大堂。 一張羊皮地圖在大案上鋪開,諸將肅立周圍,形容嚴肅。 幽幽火光下,曹滿忽然有種感覺,仿佛回到了當年坐鎮涼州、割據一方的時候。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阿迦羅這個胡人的存在了。 阿迦羅魁梧的體格把燈光都遮蔽了一片,粗壯的臂膀上肌rou塊塊壘起,充滿強悍的力度。似乎時刻提醒著曹滿,他能重新坐鎮于此,多虧了北狄部落的支持。 曹滿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剛要發話,阿迦羅已經抬手在地圖上點了點說:“涼州府高墻深壘易守難攻,不如先拿下涼州以南的鸞吾郡。” “對!”崔平附和道,“鸞吾城是涼州府的囤積糧草輜重之處,當年蕭暥就是看準了鸞吾城,才把主公的數萬大軍……”他說到一半發現曹滿臉色陰沉,趕緊尷尬地吞了口唾沫。當年蕭暥就是佯攻鸞吾城,將曹滿的幾萬大軍遛了近半個月。 “蕭暥小兒,著實狡詐。”曹滿扭頭憤聲道,然后他看向阿迦羅,忽而濃眉一抬。 只見阿迦羅眸中精光乍現,如同一頭饑餓的野獸發現了獵物,露出吃人般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曹滿狡猾的三角眼滴溜一轉,試探道:“怎么?大當戶和蕭暥也有仇?”——大當戶是金皋為了讓阿迦羅統兵,臨時給他提拔的官職。 阿迦羅坦然道:“曹將軍一定調查過我的底細,必然知道我是從漠南王庭逃出來的。” 曹滿也不尷尬,哈哈一笑豪爽道:“查過,你馬養得很好!” “你說什么!”赫連因豁然出列,陰鷙的眼中殺氣騰騰地看著曹滿。 阿迦羅喝道:“退下!” 赫連因才心有不甘地郁郁退下。 曹滿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英雄不論出身,老夫祖上也是屠戶出身那又如何?在漠北我一見大當戶,就知道你是個英雄,是成大事之人!而且……”曹滿的小眼睛一瞇,“我們好像以前見過?” 阿迦羅心中略一沉,立即想起了曹滿幾年前曾經參加過秋狩,也就是那次秋狩的晚宴上,他和曹滿也許遠遠地打過個照面。 不過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初生牛犢,空有魁梧的身形和一身蠻力,而現在經歷了王庭翻覆,遠走漠北,跋涉山川,風霜雨雪,歷經磨難,他的模樣和氣度也有較大改變,面容黝黑堅如巖石,五官剛硬猶如鑿刻,琥珀色的眼眸深沉而頑強,右眼的疤痕如同巖石間的一道猙獰的裂縫,——這些年的苦難磨礪都深深地烙印在這張臉上。使得他容貌氣質大變,當年遠遠一面之緣的曹滿應該認不出他來。 想到這里,阿迦羅不以為意道:“我是阿迦羅世子的護衛,曾經跟隨世子參加過狩獵。” “哦。”曹滿做恍然狀,又不由道:“阿迦羅世子是條好漢,可惜了!” “是很可惜,世子雄才偉略卻被妖魅所迷,才有此禍。”赫連因忍不住低聲接了句。 曹滿隨即露出好事之狀:“我聽說世子娶了個男妃,姿容妖美,莫非屬實?” “世子之事,我等下屬不敢妄言。”阿迦羅粗聲粗氣打斷道,說著又狠狠地橫了赫連因一眼,“你話太多了。” 赫連因趕緊閉嘴。 阿迦羅不去理會他,又看向曹滿,切齒道:“蕭暥覆我王庭,搶我牛羊,殺我族人,讓我們失去了家園,流亡漠北,我們所有漠南王庭的人跟他不共戴天!” 曹滿小眼睛里寒芒一閃,道:“蕭暥奪我涼州,殺我愛子,老夫亦與他不共戴天!” 說到激憤處他方才想起什么,“呃……至于如何進兵,大當戶繼續說。” 阿迦羅才繼續剛才的話道:“鸞吾城為涼州糧倉,我們拿下鸞吾城,涼州府就會陷入缺糧少衣的之境,必然軍無戰心。” 曹滿撫須道:“好,鸞吾城守將姚奉,原先是給我駕車的,這個人我知道,勇而無謀,而且鸞吾城的城墩不高,我們集中兵力便可一舉拿下。” 阿迦羅道:“這不一定,涼州府和鸞吾城相距不遠,若我們圍攻鸞吾城,涼州牧曹璋不會坐視,必會率兵來救援鸞吾城,若如此,我們就會陷入前后夾攻、進退兩難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