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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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原道:“莫非是刻意為之?” 簡而言之,就是盛京王氏自導自演,勾結楊覆、唐隸等人賊喊捉賊,栽贓嫁禍,欲干擾暮蒼山關城的建設! 不單是朝臣們,連蕭暥也詫駭不已,還有這cao作?原諒他以往太單純了,他怎么就沒想到? 難怪謝映之說,要做就要做徹底…… 要搶就把盛京商會一起搶了。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草,太狠了。 “一派胡言!諸公……諸公不能信他……”唐隸面如死灰,仿佛當年文昌閣策論時的噩夢重演。 楊覆道:“江潯,你有何證據?” 江潯坦然道:“我沒有證據。” 楊覆長出一口氣,簡直像撈到一根救命的葦草 “那你就是在誅心!” “楊太宰說廣原嶺駐軍劫了盛京商會的財貨,可有證據?” “這……”楊覆嘴角抽搐了下, 江潯詞鋒犀利:“難道楊太宰不是誅心在前?” 楊覆已是冷汗涔涔,這小豎子比當年更鋒銳了,他聲勢一挫,不知所措地看向柳尚書。 柳徽暗中沖他搖了搖頭,不必再說了,這局他們已敗了。 目前鄭綺等人都負傷在家休養,他們朝中的勢力太弱,而且雙方都沒有證據,只靠舌辯的話,他們根本敵不過江潯這小子。 他看似公正道:“既然雙方都沒有證據,此事就不必再議,也議不出結果,且老臣以為,蕭將軍言之有理,如果盛京商會之財貨在襄州其他的地方遇襲,與廣原嶺匪兵并沒有直接的關聯,但是,只要在襄州境內遇襲,就跟高刺史有關。這點諸公有疑問嗎?” 高嚴作為襄州牧,總管襄州全境。商隊在襄州遇劫,高嚴難辭其咎。這話不偏不倚,無懈可擊。 “那么高刺史身為襄州牧,應該給朝廷一個解釋?!绷盏?。 朝臣們紛紛點頭稱是。 聞正立即道:“既要追責,便要清楚是誰之責任。” 他向來敬重高嚴為人,沒想到尚書臺這些人攀咬蕭暥不成,竟又將矛頭指向高嚴。 唐隸道:“這還用問,高刺史身為襄州牧,治州不嚴,境內山匪猖獗,使得世族驚惶,商賈不行。請高刺史赴京述職,并接受調查,有何不可?” 聞正道:“高刺史主管襄州政務庶務,然整頓州兵、防范匪患,是襄州司馬之職責,若要追責,該先查問襄州司馬田軻?!?/br> 田氏乃襄州大族,這話一說,朝中的田氏族人頓時坐不住了。 中散大夫田嵩惶然道:“諸公,諸公!世人皆知,襄州軍戰力羸弱,兵器老舊,士卒倦怠,豈是田軻一人之過。” 朱優的襄州軍有多弱雞,那是天下聞名。在長期的諸侯混戰中,襄州之所以沒有被其他諸侯吞并,是因為襄州的匪太厲害了,出了名的軍弱匪強。 當年襄州最厲害的武裝就是祿錚黃龍城的重甲武卒。祿錚在黃龍城廣置酒池rou林,使天下綠林好漢紛紛來投,祿錚本人也是山匪出身,說白了就這是一支匪軍。 有祿錚強橫在前,田氏不得已將田姝嫁給祿錚為妻,祿錚讓田家小舅子坐領襄州大部分兵馬。 在祿錚落敗后,蕭暥為安撫襄州士人,除表奏高嚴為襄州牧外,襄州其他事務照舊,兵權依舊掌握田氏手中。 田軻為襄州司馬,掌管襄州全境軍事。甚至連當時魏西陵在襄州練兵之時所訓練的數萬新軍,在名義上,也是要聽從田軻這個長官調遣的。 田嵩幾乎哭訴道:“諸位,襄州軍士卒老弱,軍紀渙散,戰力不歹,田軻也有心無力?。 ?/br> 聞正道:“既然襄州匪患不休,襄州軍老舊懈怠,難以應對,征兵刻不容緩!” 柳尚書猛然反應過來,手中笏板差點滑落在地。中套了! 田嵩見有脫罪的機會,趕緊道:“聞部丞所言甚是,臣請朝廷征兵備甲,清剿匪患,還襄州士紳百姓以安寧!” “征兵剿匪,通商安民,臣附議?!比撼技娂姼阶h。 楊覆柳徽等人面色灰敗,知道征兵已無可阻擋。 最后田軻被降為副司馬,蕭暥順勢任命了瞿鋼為襄州司馬,統領襄州軍,全權負責征兵事宜。不僅征兵,順便還將田氏在襄州的軍權給回收了。 他和北宮達大戰在即,襄州擁有黃龍城軍鎮、武庫和兵工廠,大戰一起,襄州就是他的大后方,必須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不容任何人染指。 借著這次朝會和盛京系的發難,征兵,換將,一氣呵成。 此次朝會在各方面的推動下,倒是簡單高效,散朝的時候才剛過巳時,吃午飯還早。 蕭暥不急于回府,驅車穿過大梁城。 闔城大索還在繼續,街上不時有持戈執劍的士兵巡邏,嚴陣以待,各個里坊的坊門口都有查詢的官兵,任何車馬、行人都要經過身份核對才能進出。 但盡管如此,沿街的商鋪都已陸續開張,上街采買的行人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江潯確實是個精干的能臣,一邊緊鑼密鼓地推進闔城大索,一邊有條不紊地恢復民生和商業,兩不耽誤。 只是闔城大索已經七天了,卻還是沒有鐵鷂衛的下落,蕭暥心道:這兩名鐵鷂衛難道還真會遁地之術不成? 在大梁南門出示了將軍府的通行令牌后,大梁城門徐徐打開,清早剛下過雨,驛外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出城南行十余里有一處臨水而建的莊園,名為別園。 大梁城中的豪門富戶在城郊有莊園是很常見的,此處的莊主姓褚,蕭暥盲猜應該是玄門的產業。 早春,翠竹掩映間,殘雪漸融匯成涓涓細流,沿著園內人工開鑿的小溪流淌,溪邊堆土成山,奇石疊嶂,竹籬小橋,頗具匠心,還有幾分難得的鄉野之趣。 蕭暥步過石橋,就看到了花木掩映間,山堂前十多臺香樟木大箱擺放地滿滿當當。 出于謹慎,謝映之提議,這些‘不義之財’不要進城,而是被運到了這里。 蕭暥負手走過來,華麗的絹帛,精美的漆器,書畫香料等等各色物品琳瑯滿目,看得他眼花繚亂。云越正一絲不茍地清點登記。 蕭暥拿起一個玲瓏的手爐,朱漆描金,制成矮矮敦敦的南瓜形狀,頗為雅趣。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挺有品味的。 “這些都是歲禮?”蕭暥問。 “不,這些是盛京商會的貨品,歲禮在堂屋里。”云越說著遙指了指山堂內的八臺大箱,黃燦燦的馬蹄金映得滿室生輝,壕氣撲面而來。 蕭暥收回視線,繼續把玩著手中的紅泥小火爐。 難怪了,原來是盛京商會的,連一個手爐也那么別致。不愧是容緒先生的品味。 這批貨價值不菲。 把手爐擱回原處時,蕭暥心中不由暗暗嘆氣,他劫了盛京商會的貨品,也就意味著他和容緒之間這微薄的一點信任也破裂了。他的火油生意是沒指望了。 謝先生這一招是真狠,不僅不動聲色地斷了他和容緒做生意的念頭,還摧毀了他們之間本來少得可憐的信任,恐怕還有暗中警告容緒的意味。 “謝先生呢?”蕭暥問。 云越道:“在瀑布那里?!?/br> 蕭暥一驚:這里還有瀑布? 他循著水聲走去,沿著回廊走不多時,就見到一處峭壁陡立,假山奇石渾然天成,‘峭壁’間一道飛流直下。 謝映之正在和此番運送這批戰利品進京的狍子說話。 春雪未融,映著幾叢寒梅,疏影橫斜落在他一身白衣上。 他的聲音在隆隆水聲間聽不真切,只覺得清雅溫煦,如沐春風,怡人心神。 狍子畢恭畢敬看著他,腰背筆直如秤桿,即使是西征時在軍中,蕭暥都沒見得狍子身板站得那么挺。 在他身旁,謝映之長身玉立,宛如不染世間煙塵的謫仙。 他似乎正在交代些什么,說到緊要處,便隨手攀折一段梅枝,在雪地上漫不經心地畫了起來。 狍子湊上去觀看,魁梧健碩的身形把竹葉間的光線都遮擋去大半,他生著一張粗野兇頑的臉,在謝映之面前卻聽話地像個蒙稚孩童。 這兩人氣質迥異,仿佛兇神惡煞的山匪和高潔俊逸的謫仙站在一起,畫面堪稱詭異。但在狍子近乎虔誠的注視中,又顯得出乎意外的和諧。 謝映之神色怡然,眉宇間清寧和煦,他似乎在給狍子耐心講解著什么,手中枝條點兵布陣一般揮灑自然。連旁邊的幾個匪兵都不由自主放下了手頭的活計,湊過去聽講。 不知道謝映之說了什么,幾個威壯的漢子都靦腆地像個小學生一樣,黑色的臉堂都紫紅了。 蕭暥簡直懷疑人生:這些萌態可掬的憨憨們是廣原嶺殺人越貨的悍匪? 等到眾人散去,謝映之笑意盈盈朝向他看來。 他必然早就發現自己了,蕭暥干脆上前問道:“先生剛才跟他們說的什么?” 謝映之道:“也沒什么,教了他們一些劫掠的技巧?!?/br> 蕭暥:…… 隨即他想起方才謝映之從容淡定的姿態,怎么覺得他干這一行輕車熟路的?謝玄首?映之? 謝映之見他滿臉一言難盡的神色,失笑道:“除夕我去了趟廣原嶺?!?/br> 蕭暥更驚詫了,大過年的,進山匪窩? 聽說過謫仙下凡的,但沒聽說過謫仙下凡進匪窩的……話本都不帶這么演的…… 謝映之悠然抬手撫過他腰背,兩人沿著翠竹掩映的卵石小徑并肩而行,就聽謝映之娓娓道:“我拜訪了山寨諸位頭領,也領略了兄弟們的豪氣。” 他說得云淡風輕,蕭暥卻腦闊疼,他是最清楚那幫子山匪是什么德行,沒調戲他就算很給面子了! 他又看向謝映之,他手中還拈著剛才折下的紅梅,隨風輕擺,映著他白衣勝雪,數不盡的風流。所以……他們怎么可能沒有調戲他? “先生是怎么收服他們的?”蕭暥想起狍子畢恭畢敬的樣子。 謝映之眸中若有所思,隨口道:“賭酒我贏了?!?/br> 蕭暥腳下一跌:“賭酒?謝先生?” 謝映之欣然道:“長桌海碗流水席,綠林之風果然豪爽?!?/br> 蕭暥:謝先生,形象啊!注意形象! 他實在腦補不來謝映之衣衫飄然地躋身于一眾吆五喝六山匪糙漢間,大碗喝酒。 “次日,諸位頭領還帶我游覽了山間勝景?!?/br> 蕭暥:臥槽,他還留宿了…… 謝映之淡淡看了他一眼, “參觀了蕭大統領在廣原嶺的住處。” 蕭暥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