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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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后傳來明晰的腳步聲,他問,“辦妥了嗎?” 夜里的空氣中飄起一絲鐵銹般的肅殺之氣。 他愕然回頭,還未見人,一道黑霧已緊鎖死了他的喉嚨。 魏瑄臉上還帶著哈士奇的面具,陸離的燈光下顯得滑稽又陰森,他的手指仿佛在空中優雅地彈奏起詭異的節律。 “救、救命……”方寧的聲音剛出口就被切割地支離破碎。 黑霧絞緊了他的脖頸,縛住他的關節,骨骼間發出可怕的咯咯錯開聲,冷汗迅速濕透衣衫,脖頸上青筋暴起,喉嚨里彌漫起濃重的血腥味。 就在魏瑄打算如法炮制讓他溺水而亡時,忽然廊橋上刮起了一陣陰風,長檐下的燈籠紛亂地晃動起來。 接著魏瑄錯愕地發現,向來如臂使指般的黑霧忽然掙脫了他的控制,它像一條被打散了關節的蛇般松脫開來,方寧終于得了茍延殘喘的機會。 魏瑄一驚,竟還有人也能cao縱這黑霧? 廊下的風燈晃動得更加厲害,四周火光浮動,照著過往的行人臉上的面具,虛虛實實,影影重重。 魏瑄嗅到了一股久違的、如附骨之疽般森寒腐朽的氣息。 他心中驟然一沉,是那個黑袍人?他竟然到了江南? 那黑霧在兩方持續的角力中,如同一根蓄勢盤繞的長鞭,眼看就要脫出他的控制,魏瑄趕緊手中暗暗加力,緊繃的指節微微突起,在月光下泛著淡青色。 黑霧再次急速收緊,方寧的脖頸又跟著猛地一抽搐。 他就像一個提線木偶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四肢扭動著,隨著雙方的角力相互牽扯。 魏瑄不明白若是那個黑袍人,為什么要救方寧這廢物? 緊接著一個念頭閃入腦海。 若以那黑袍人的做派,根本不會在乎方寧的死活。莫非是想以此拖住他? 蕭暥此刻還在臨水的雅間…… 調虎離山! 他的瞳孔猛一緊縮,當即扔下方寧,扭頭就走。 *** 公侯府,家宴已近尾聲。 劉武風風火火地跨進門:“主公,孟秩將軍有緊急軍情來報!” 孟秩負責今夜永安城的治安,早在幾天前,斥候就已經察覺到永安城內有一股潛流。 魏西陵掠了眼各懷心思的諸公,不動聲色道:“去書房。” 第317章 擠一擠 長廊宛若玉帶浮在湖面,燈影搖曳間,水光漫漶間,衣衫鮮麗的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魏瑄身形敏捷地在熙攘的人群中快速穿梭。 他心急如焚,今晚蕭暥出來游玩,連武器都沒帶。 這里是魏西陵治下的江州,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尤其是江州的首府永安城,是蕭暥從小長大的地方。 他太熟悉這里的大街小巷了。在這里,他不需要像在大梁、襄州、西北、在其他任何地方那樣時刻保持警覺,隨時在腰間藏著柔劍。 在他的潛意識里,永安城不會傷害他,他也無需設防。 在這里,戴著一個狐貍面具,就能讓他全然放松下來,自在地徜徉在這漫無邊際的世間煙火中。 想到這里魏瑄心中一陣揪緊,也不顧什么矜雅行止了,他快速穿過緩緩流動的人群,時不時撞到了人,身后傳來一陣低呼,夾雜著抱怨聲。 當他喘息著趕回雅間,一把掀起簾門時,只見桌案上吃了一半的松瓤鵝油卷。蕭暥從來不會扔下他的食物。 魏瑄頓時整個人都懵了。 他剛才喝了酒,此刻急火攻心,眉宇間陣陣抽搐,他把蕭暥弄丟了! 夜風靜靜拂起紗幔,他的心沉到了森寒的江底。 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刺出了血,他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細想來,即使沒帶武器,蕭暥絕不會束手就擒。 但雅間內不見血跡,更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說明離開的時候,蕭暥并沒有受到襲擊。 那么他去哪里了?他是主動離開,還是被人下了術擄走? 一想到蒼冥族那些陰邪詭譎的手法,魏瑄心急如焚。他霍然起身,走出了雅間。 剛過亥時,明月高懸,長堤漫漫,游廊回轉,每隔幾步就有雕臺花柱懸著風燈,照著堤上往來行人如織,四周一片歌舞升平。 魏瑄失魂落魄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尋找蕭暥的蹤跡。覺得自己就像個瘋子。 水光漫渙在紗幔上,人影綽綽,虛虛實實,一片光影迷離。 就在這時,往來的人群中,一個背影引起了魏瑄的注意。 那人肩寬背厚,體格極為魁梧,手臂上鼓起飽滿的肌rou幾乎要把袖子撐破,一看身形,就不像是中原人。 江南富庶,永安城里不乏有千里迢迢到江南來經商的西戎、羌胡等族人。江南百姓也見怪不怪了。 但是這個人身上,卻滲出一股魏瑄再熟悉不過的陰森腐朽的氣息。即使混雜在四周的香塵脂粉中都難以掩蓋。 魏瑄心中驟緊,立即想起潛龍局時,那些被蒼冥族下了咒的北狄奴隸。 他來不及多想快速跟了上去。 走了片刻,就到了長廊回轉處,此間燈光更為幽暗,照得往來游人臉上的面具斑駁陸離。 機不可失,魏瑄緊走幾步上前,敏捷地抽出腰間短刃。 那刀只有寸長,幽暗的燭火下寒光一閃,就向那蠻人后背要害刺去。 幾乎是同時,那蠻人野獸般的直覺驟然感受了威脅,手臂肌rou陡然暴起,猛地回身。 只見清風掠過,水面紗幔飄蕩,什么人也沒有看到。 影影綽綽的紗幔后,幽暗的燈火映著粼粼波光,光影錯亂間,魏瑄的手腕被一只冰涼的手扣住了,手勁很穩。利落地將他拽入了簾幕重重的暗處。 魏瑄鼻間聞到一股清淡的藥香氣。 “這里人多,別在這里打。”寒夜里刻意壓低的聲音清柔盈耳。 魏瑄的心弦猛然一震,是蕭暥! 他赫然回頭,紗幔漂浮間,露出了一張狐貍面具,正喜笑顏開地看著他,有點滑稽。 “他們不止一人,你抓了這個,旁邊的同伙就會察覺。”蕭暥一邊說一邊將他拉到暗處。 環顧四周,果然如蕭暥所說,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三四個魁梧身影。他們都帶著面具,相互分散間隔著一小段距離,穿梭在人流之中,似乎在尋找什么。 “你沒事吧?”幽暗的燭影下,魏瑄問。 蕭暥拖起大尾巴:“我能有什么事兒,若不是顧及這里游人多沒法施展,我閉著眼睛都能以一當十,橫掃千軍。” 魏瑄見他還能吹牛,知道他應該沒啥事。 “這些都是北狄人?”魏瑄道。 蕭暥想起剛才遇襲時聞到的濃重體味,篤定道:“錯不了。” 他和阿迦羅一起朝夕相處七八天,對那味兒太熟悉了,剛才那幾個刺客人還沒到,隔著一段他就聞到了味兒,讓他們撲了個空。 但是大概因為魏瑄剛才打草驚蛇,讓那蠻人察覺到了威脅。他招了下手,附近的三個蠻人立即圍了上來。他們都戴著猙獰的面具,衣下鼓起,看來是藏了武器。 蕭暥下令道,“撤。” 今晚是春夕夜,水上回廊錯綜環繞,人來人往,一旦打起來,勢必傷及無辜百姓,光是踩踏或者落水的人,就會有不少。 再者,他也不知道此間有多少刺客,他們都沒有趁手的武器,若被圍攻也是吃緊。 但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一邊是湖面,一邊是人來人往的游廊,也正是那幾個北狄人提刀逼來的方向,往那里走就是向刀口上撞去。 那就只剩下了一條路,身后的重重帷幔里的雅間,這里的雅間是半敞開式的,他們可以穿過雅間迅速逃遁。 撥開紗幔進入雅間,只見瑩弱的燭火照著桌案上的酒菜,地上鋪著席,后面是一道濃墨重彩的浮繪花鳥屏風,卻沒見出口。 就在這時,身后卻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蠻人用手中的彎刀挑起紗簾。 蕭暥不假思索地熄滅了燈,先避入屏風后。 黑暗中,兩人屏息凝神。 屏風后是一道月墻,空間狹窄,帶著點清苦的藥味縈繞在魏瑄鼻間。 他尚比蕭暥矮了一截。此時后背緊貼在蕭暥胸前,就好像倚在他的懷里。黑暗中甚至能清晰地感到那勻實的胸膛隨著呼吸靜靜起伏。 蕭暥的氣息輕若柔羽,溫軟細潤地拂在魏瑄臉側,宛如耳鬢廝磨般,又酥又癢,不禁激起他心中陣陣漣漪。 魏瑄難耐地想偏開些臉,結果一側首,視線就撞上了蕭暥清致如玉的頸項和下頜優美的線條。 那么近的距離里,這視覺沖力太強,炙灼而陌生的燙感從胸腹中升起,如野火般生生不熄。 魏瑄頓時從耳根一直紅到了脖頸,方才酒意上涌時的浮思妄念不受控制地蔓延開來。他仿佛看到自己轉身回頭,將那人重重抵在墻壁上,緊纖細柔韌的腰身,含住線條精妙的下頜,咬上雪白細膩的頸項…… 他一邊默念清心寡欲的口訣,一邊拼命克制著胸中的燎原之火,在冰火兩重天中,他艱難地維持著神智的清明,不至于做出逾矩的事情。 就在他用盡全力克制著心魔欲念,握緊的手都要把骨節捏碎了時,他們背靠的月墻后竟隱約傳來了悉悉嗦嗦的衣物摩擦聲,伴隨著男子粗重的鼻息和女子的嬌聲。 這時候聽到這種聲響,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魏瑄清晰地聽到自己腦內一陣炸雷爆裂,忍無可忍憋悶道,“你找的什么地方?” 蕭暥也挺尷尬的,他也不知道這里還有這種業務啊?難怪燈光那么暗? 果然臨時找的場子不靠譜。 大概是察覺到屏風后的動靜,一個蠻人忽然轉過頭來。 兩人同時噤聲。 那蠻人招呼了一聲,緊接著又有幾個肌rou健碩的蠻人扭頭走了過來。 他們一手拿著幽暗的火折,一手抽出了藏在衣下的彎刀。 幽暗的火光照著鋒利的刀刃,反射出森寒的光芒,蠻人碩大的身影如山巒般投射在屏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