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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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不緊不慢地縮小著包圍圈,就像逐漸收攏的拳頭,森森的刀陣形成逼人的叢林,要將他們勒死絞殺在里面。 “大頭領,怎么辦?”一個山匪見狀有點慌。 畢竟他們以前也就是截個道,哪里見過這種陣仗。 蕭暥拔出獵刀,抵住那北狄頭目的后頸。他看向那逐漸逼近的北狄人。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立即退開,不然就宰了他! 那北狄頭領也是個猛人,雖然嘴巴被堵住發不出聲,卻扯著嗓子嗷嗷干嚎不止,還在馬背上劇烈掙扎,馬匹都不安地躁動起來。 蕭暥瞥了一眼,一個山匪會意,上前刀柄沖那人后勃頸一錘,就把他撂倒了。 外圍的北狄人見狀發出一陣sao亂的嘶吼,人潮涌動起來,趁著他們隊形松動,蕭暥正想率軍沖殺出去。 就在這時,那亂哄哄的北狄人忽然又安靜下來,并讓出了一條路。 蕭暥心中微微一詫,放眼看去,只見火把的微光下,一個身著皮甲,臉上帶著猙獰的銅面的人策馬進入陣中。 那人的馬膘肥體壯,就像那人的身形也比周圍其他的北狄人要魁偉健壯。 蕭暥心道不妙,該不會是正主來了?敢情他們抓到的是個普通的小頭目,這人才是這些北狄人的頭兒。 因為帶著銅面,那人的聲音聽起來醇厚發悶,他說,“把人帶上來?!?/br> 一個北狄士兵驅馬上前,后面繩子牽著一個兩只手被困住的人。 馬跑得很快,后面那人似乎腿腳有毛病,一瘸一拐地跟不上,沒跑幾步就摔倒在地,被奔馬拖拽著在高低不平的地上翻滾跌撞,非常悲慘。 “李三兒!”一個士兵脫口而出。 蕭暥定睛一看,心中也是猛地一沉。 此人正是他剛剛派到村里打探消息的李三! 馬匹停了下來,李三滿面泥漿掙扎著抬起頭來,血和泥水攪合在一起粘住了他的眼皮。他的眼睛都腫地像核桃一樣,臉上都是淤傷,滿口是血,不知道舌頭還在不在。 “大頭領!”“宰了他們!”“宰了這群孫子!” 幾個山匪頓時眼睛都通紅了。 “干他娘的!”“殺一個是一個!殺兩個老子賺了!”“能砍他五六個,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蕭暥沒說話,他盯著那銅面人,眼中浮現兩點寒焰,靜靜地燃燒。 此刻他們都已經精疲力盡,和那么多北狄士兵正面硬拼,必死。 蕭暥明白了那銅面人的意思,“你是想換人?” 那銅面人似乎聽懂了,點頭。 接著他竟然用生疏的中原話道,“用這個人,換我們的人。” 趴在地上的李三拼命搖頭,嘴里含糊地叫道,“殺,殺他們……這幫孫子……” 這銅面人提出的是交換人質。 具體說,就是用一個頭領換一個小卒。 而這北狄頭目是他們目前手中唯一的棋子。 其他的幾個山匪士兵恨的咬碎了牙,他們焦急地看向蕭暥。 這當然不能換,但是不換,李三就得死。 蕭暥不假思索道,“行,換人。” 雨夜里,那聲音清冷中透著寒意。 銅面人聞言竟一個錯愕。 真有人愿意用一個小卒換一個頭領? 這是明顯吃虧的交換。他本來都打算蕭暥斷然拒絕了。 他不可置信,又問,“我提醒你,你是用一個頭領換一個士兵?” “是。”蕭暥道。 “為什么?”銅面人沉下臉,他記得中原人常說一句話,事出異常必有妖。 蕭暥坦然道,“頭領的命是命,小卒的命也是命。在我這里沒有區別?!?/br> 銅面人瞳仁微微一豎,詫異中滲著幾分森然。 接著他嘴角冷冷一抽,笑了一下。 這世道,誰講仁義,誰先死。 他不禁有些好奇,這人如此婦人之仁,是怎么當上頭領的? 蕭暥身邊的幾個山匪士兵一聽這話,頓時被他的義氣點燃了。 都激奮地嚷嚷起來,“大頭領仗義,今晚就是死,我們也跟定你了!” 蕭暥淡淡點頭,然后看向銅面人,“但是我有個條件。給我一個火把,我好看清楚那是不是我的兄弟?!?/br> 銅面人微一思索,準了。 畢竟李三被他們揍得鼻青臉腫,口不能言,都沒人樣了。要看看清楚也是情理之中。 一個火把凌空扔了過來,一個山匪穩穩接住。 與此同時,那邊也點起了好幾個火把,一時間亮了很多。 蕭暥看了眼已經昏厥在馬背上的北狄頭目,道,“我們的人腿腳不便,當先走出三分之一路程,然后我再放你們的人?!?/br> 銅面人想了想,這話也沒毛病。 兩方人馬之間只有十幾步的距離,李三瘸腿,還是走路,北狄首領靠在馬背上,由馬駝過來,速度當然比瘸腿的李三跑得快,所以蕭暥才要求讓李三先走出三分之一路程,他們這邊再放馬。 馬比人跑得快,他這是擔心馬馱著北狄頭目都到了對方陣中,這李三還沒走到一半,被對方反悔射殺了之類。 那銅面人冷笑,這里他倒又是斤斤計較,算得很精明了。 他也不想想他們五人已經被團團包圍,插翅難飛,再算這些芝麻米粒的小事有意思嗎? 反正最后都是要被拿下的。 銅面人很爽利道,“行?!?/br> 他說著一擺手,一個北狄士兵就上前解開了拴著李三的繩子,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滾吧!” 李三跌跌撞撞往蕭暥他們的方向跑去。 蕭暥目光沉靜似水,就在李三跑到三分之一處時,蕭暥下令,“放了那人?!?/br> 士兵們雖不甘心,也只能照令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那戰馬就馱著那北狄頭目向對方陣中小跑而去。 唯一的一個人質就這樣放跑了。 余下來的人都神情凝重。 這意味著接下來他們手中什么棋子也沒有,也沒有人質,只有硬拼了,或者說是等著被包圍吃掉。 寂靜中,蕭暥忽然低聲道,“準備沖鋒。” 沖鋒? 幾個人都是錯然一愕,大頭領不會搞錯了吧? 這個時候沖出去?北狄人包圍地里三層外三層,不是送死嗎? 只見蕭暥從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迅速在箭頭包上油布,在火把上點燃了。 另一頭,李三已經爬到只剩下幾步的距離了,馱著北狄頭目的馬也即將抵達對方的陣中。 就在雙方都盯著人質交換的關鍵時候,一支羽箭帶著耀眼的火苗劃破黑夜,如同一道飛焰,嗖地準確釘在了那戰馬的臀部。 那戰馬猛地吃痛,頓時發狂般往前沖去。北狄人反應不及,頓時被沖撞地人仰馬翻,陣腳立即就亂了。 火焰又將馬的尾鬃點燃,暴躁的戰馬在北狄陣中橫沖直撞,北狄人的包圍圈頓時七零八落。 機不可失。 “沖出去!”蕭暥一騎當先沖下了高地。 其他的幾個山匪猛然醒過神來,趕緊跟著他蜂擁沖下。 那銅面人愕然,此人竟能如此jian詐! 他自知上當,頓時怒不可遏,彎弓就要一箭射死李三。 就在這時,空中又是一道銀光飛旋而來,鏘地一聲刮過銅面,他猝不及防,差點被擊落面具,緊接著那銀光在那獵刀在弓弦上絞了絞,一張弓就廢了。 那銅面人摸了摸面具上的刮痕,雙眼浸透出無盡的殺意。 蕭暥這邊剛一把將地上的李三拽上馬背。忽然就感到身后一陣寒風帶著雨氣席卷而來,冷雨中鋒利的彎刀挾風雷之勢向他劈來! 蕭暥的獵刀剛才已擲出,千鈞一發之際,他在馬上翩然一轉,堪堪避過刀風,同時手指一彈,腰間柔劍嗆然而出,化作銀光千丈纏住森寒的彎刀。 銅面人被逼一撤,怒意尤盛,隔著那森冷的面具,蕭暥都能感到那沖天的殺氣。 但此人的可怕之處在于他越是憤怒,下手卻越是深沉冷靜,且招招致命。 蕭暥此時早就力竭,仗著輕盈的身法和超群的馬術與那銅面人周旋。 在摧金斷骨的刀鋒下,只見他的身軀矯捷柔韌,如穿越在狂風暴雨間的雨燕,輕靈、犀利。 他一劍挑落一個北狄士兵后,反手一劍,如銀鏈纏住那銅面人劈來的一刀。 兩人距離頓時拉近,森寒的刀光映進一雙雋妙的眼中。蕭暥微微一瞇眼,眼梢飛起,矯若驚燕游龍,眼尾嫵媚的花枝更是如妖似魅。 那銅面人似乎被一道閃電擊中了,登時愕住。一只手竟不自覺按住胸膛才能壓制住那鼓蕩不已的心跳。 雖然光線昏暗,那人還蒙著面,但是只要看到那雙清夭奪人的眼睛,他就覺得所有的戰意都被點燃了。 就在這時,忽然遠處的原野上一點孤零零的火光快速靠近。 “大頭領——”一個細小的聲音由遠及。 那是早先被蕭暥他們馬速太快甩在后面的士兵。這會兒終于趕上來了。 義氣倒是有義氣,但自投羅網就不明智了。 雖然北狄人的隊伍已經被沖亂了陣型,但是這個銅面人實在是很難對付,如果不撂倒他,根本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