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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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北走上前,從書包里抽出一本包裝相當精美的畫冊遞給陸荒,陸荒盯著畫冊上的幾個英文名字有些出神,翻開內頁,里面都是些漂亮的圖畫,陸荒翻著看了一陣,覺得沒什么意思,正準備把冊子還給莫北,指尖卻在一幅名叫《杏花》的畫間頓住。 “陸哥喜歡這幅畫嗎?” 莫北的聲音將陸荒飄忽的思緒拉回現實,他沒有回答莫北的問題,反倒問他,“你見過杏花嗎?” “見過。”莫北不明白陸荒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坦然回答,“不過廣州是沒有杏花的,我只在小時候跟著mama去首都的時候見過杏花,開滿山坡的時候很漂亮。” 陸荒把畫冊合上遞還給莫北,“我也見過,是挺漂亮的,就是和畫里的不太一樣。” “畫里的東西基本都是經過藝術加工的,和現實里是會不太一樣。” “那你也畫過這樣的東西?” 聽到這個問題,莫北神色一凝,“嗯,只是那些畫我沒能帶過來。出事以后,家里的東西基本都沒有了,我只能帶出來這本畫冊。” “作業寫完了嗎?” 陸荒見話題不對,略微尷尬地扯到學習上的事去。 莫北抱著畫冊,唇角一扯,“寫完了。” 陸荒把不能吃的黃瓜根丟進垃圾桶,淡然看向莫北,“那就睡覺去。” 莫北似乎還想說什么,但陸荒并沒給他這個機會,一把將上衣扯下,到屋外簡單沖涼過后就躺上了床,背過身子,不再搭理莫北。 莫北識趣地也上床躺下,順帶著把燈關上。一抹明媚的月色透過房間正中央那扇寬大的窗戶照進來,將放在桌上的畫冊和課本照亮。 陸荒家里一共就兩間房,里屋是睡覺和吃飯的地方,放著兩張床,隔著餐桌遙相對望。因為外公這段時間在住院,陸荒就先把莫北安排在了外公之前睡的那張床上。 夜色漸深,墻上掛鐘的時針逐漸來到十二點,陸荒迷迷糊糊間進入夢鄉。 他做了一個荒誕的夢,夢見北川的沙海在一夜之間蓄滿了水,夢到房梁上墜滿的冰碴長出一朵又一朵潔白的杏花,寒冷的冬和炎熱的夏交融在一起,他把自己埋入沙灘,任由沙粒侵入他的咽喉,呼吸道,然后填滿他的整個肺部。 午夜時分陸荒恍然從夢中驚醒,他翻過身睜開眼,莫北躺在對面那張床上睡得很香,銀白月色灑進屋內與白日里太陽的光彩并無太大差別,月色照亮的光柱中飄著萬千塵埃野馬讓人看不太真切。 陸荒翻過身閉上眼睛卻怎么也睡不著了,他起身坐在床邊扇了會蒲扇,視線在屋內飄忽一圈后又落回莫北的身上。 他雖然不怎么喜歡這小子,但不得不說莫北的確長得討人喜歡,到底是在城市里長大的小少爺,哪怕落了難身上也帶著股子矜貴的傲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并不屬于常年被風沙侵襲的北川,只可惜命運弄人還是讓他回到了這里。 想到這陸荒無聲嘆氣,慢步上前幫莫北把被子蓋好,然后坐在房門口的石板上看著月亮發呆。萬千思緒漂浮在腦中卻沒有一條是明晰的,忽地想起前夜做的那個怪夢,陸荒覺得興許他應該找個時間去昌馬河看看,他已經有太久沒有去河邊了。 第5章 哥,你別不要我 昌馬河是疏勒河的干流,是少有的從東往西流注入沙漠的河流,也是滋養了這片土地的母親河。 “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陸荒輕聲念著這幾句早就爛熟于心的詩,沿著河邊半人高的蘆葦向著西方走去。月色為平靜流淌的河面鍍上一層淡淡的銀白色光芒,葦草搖晃著沉甸甸的枝條,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曾有人告訴陸荒每個人的生命都像一條河流,它會越流越長,最后注入海洋,消失在無垠的海水中。 “那疏勒河呢?”當時年紀還很小的陸荒睜大眼睛問她,“也會有人像疏勒河一樣,流入沙漠嗎?” 她笑著說,“當然會有,雖然我們生命的結局都是消亡,但我們會成為什么樣的人,會流向哪都是不一樣的,我們可以選擇匯入海洋,也可以選擇匯入沙漠,那是我們活著的自由。” 這么多年過去了,陸荒一直把這些話記在心里。他不知道自己會死在海洋里還是沙漠里,但他知道他的人生從來都不是順著自己的心意來的。 那些所謂的自由和快樂都是屬于那些命好的人的,像他這樣的人,這一輩子都不過是在這不大而荒蕪的地方兜兜轉轉。哪怕他以后能有機會離開,也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反反復復做著一樣的事,重復著一樣的生活,能有什么不同呢? 想到這,陸荒的心里生出一陣莫名的酸澀,他撥開一片蘆葦,走到離河水很近的潮濕岸邊,直接躺了上去。 天上的月亮很漂亮,圓乎乎,亮晶晶的,星星也很漂亮,一閃一閃,和電視里鑲滿鉆石的衣裙一樣。 這樣美麗而靜謐的夜中是叫人沉醉,陸荒扯下一片蘆葦的葉子做成葉笛,輕輕吹出幾個單調的音節。 他們這邊的學校基本沒有正兒八經從音樂學校里畢業的音樂老師,都是教別的課程的老師過來代課,大多數時候就沒有音樂課。 他讀剛讀初中那會,學校里來了個教語文的支教老師叫王曉彗,大家都管她叫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