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剩下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的等待,人魚唯恐岸上安靜躺著的那人再也醒不過來。 宋眠看著自己面前的人魚,他原本蒼白干凈的皮膚上斑駁著厚厚的淤泥,這些水底的淤泥沾在他的身上,還帶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水生物,海草隨著他的頭發(fā)一起垂下,臟污的東西讓這個(gè)原本干凈的人變成了一只爬上岸來索命的水鬼,完全沒有了異種生物獨(dú)特的美感,宋眠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往后退。 結(jié)果,不知道她哪里惹到了這條魚,只見他眉心一蹙,長臂伸過來,把宋眠給拉了回去。 宋眠忍不住說:“你身上怎么弄的?” 她說了兩邊,那條魚緊緊的盯著她一開一合的唇,好像在努力分辨著她口中的意思,他低聲說了什么,但是聲音太低了,宋眠沒聽清楚。 他重復(fù)著那句話,宋眠好奇,所以又湊近了去,想要聽清楚。 可是他好像根本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那幾個(gè)字符都太含糊了,她聽不懂是什么意思。 宋眠差一點(diǎn)就要陶醉在對(duì)方的聲音中了。 人魚忽然抬起頭來,捏住了宋眠的肩膀,他鋒利的指甲一下就劃破了宋眠肩膀上的衣料,衣料下墜,溫潤白皙的肩頭暴露在空氣中,人魚被那從未有過的溫暖溫度驚了一下,但隨即,開始更加好奇的打量宋眠,似乎在想,如果將這人類那一身礙眼的破衣裳全都除去,會(huì)是什么模樣。 水面泛起漣漪,似乎是一條金紅的魚尾因?yàn)槟撤N漫不經(jīng)心,在下面來回的擺動(dòng),宋眠嫌那只手太涼,且那只指根上還帶著一層薄薄的透明rou膜的鋒利爪子放在她的皮膚上,有一種怪異的滑膩之感,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止是這些,這樣的不適感覺還讓她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畫過的一些不可描述的話本子,那本子的靈感是祁宗的本體,后來被他給看見了,宋眠這個(gè)作者被她的讀者嚴(yán)謹(jǐn)?shù)陌凑债嬛心菢訉?duì)待了一次。 只要一想起那人一邊惡劣的觸碰她,一邊又裝作懵懂的向她“請(qǐng)教”,“是不是這樣、這樣對(duì)不對(duì)”,宋眠就覺得自己要燒著了。 人魚非常不悅,因?yàn)樗吹贸鰜恚蚊咦呱窳耍谙胧裁礀|西,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都看不見他的倒影了。 他很不高興。 感覺到那只手慢慢從她的肩頭慢慢滑落下去,宋眠打了個(gè)激靈,忽然醒了過來,再次飛快向后退去。 她的肩頭留下了水的痕跡。 她重新攏好了自己的外袍,蓋住了破掉的肩頭,一臉控訴的看著他。 他后知后覺的明白了宋眠的意思,身為一條魚,大概從沒人嫌棄過他的身上臟,他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愣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撲通”一聲,跳回了水里。 宋眠不合時(shí)宜的想笑,但她還沒笑開,就聽見了前院小荷的一聲凄厲慘叫。 那叫聲把宋眠給嚇了一跳,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朝前院跑去。 翠蘭死了,村長和春暉白天都出去打魚,現(xiàn)在家里是沒人的。 宋眠急匆匆的跑到前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到堂屋,才看見坐在地上的小荷。 宋眠沒有回頭,就沒有看見人魚忽然又破水而出。 他還沒洗清斑駁的污泥浮游,可是那個(gè)人卻毫不留戀的走了。 他不知道她什么時(shí)候會(huì)再次離開,有什么時(shí)候會(huì)再次醒來。 就像上一次她毫無預(yù)兆的暈倒。 他開始焦躁了。 他直勾勾的盯著宋眠離開的方向,眼中波瀾詭譎,令人陣陣生寒。 他覺得,重新醒過來的宋眠像是帶了什么東西,那是她方才暈倒的時(shí)候,身體里面沒有的東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是這種未知的感覺時(shí)時(shí)刻刻折磨著對(duì)他,侵蝕著他的掌控之欲,讓他感到無比的煩躁。 直到宋眠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他才重新垂下眼去,將目光落回水面,水面不安的晃動(dòng)著,連帶著水中那染著泥污的陰郁臉龐也跟著一起扭曲晃動(dòng)。 良久,他的身體緩緩在水中沉落下去,重新落回了柔軟的淤泥里,人魚在水底陷落,仿佛要融化成那樣的軟泥。 不安的感覺勾起了他心中的破壞之欲,體內(nèi)仿佛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不詳,隨著起伏的情緒漸起。 慢慢的,淤泥之中唯留下一雙發(fā)燙發(fā)亮的眼眸。 而淤泥之下,金紅色的鱗片漸漸松散、脫落,露出滿是傷痕的rou軀,rou軀之上,黑色雜亂交錯(cuò),像是帶著劇毒的網(wǎng),束縛住他殘破的靈魂。 …… 小荷歪倒在水缸上,用來舀水的水瓢隨意的丟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小灘水。 小荷捂著自己的肚子凄厲的叫著,把宋眠都給看呆了。 看見有人來,小荷慌忙的朝宋眠求助:“二丫,救救我,快救救我!我的肚子好疼……” 宋眠也被眼前的景象駭住了,滿滿一缸的水全都被小荷喝干凈了,小荷原本圓溜溜的肚子鼓了足足三倍,已經(jīng)把衣服都漲破了。 . 小荷哭著說:“二丫,你能不能給我送些水來,我好渴,真的好渴……” 宋眠咽了咽口水,趕緊上前將小荷從地上給扶了起來,她說:“你不能再喝水了,為什么要喝那么多水啊?” 盡管宋眠從沒懷過孕,但是她也是有常識(shí)的,別說是孕婦,就連普通人都會(huì)被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