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貧瘠的小山村里，幾乎所有人都吃不飽，穿不暖, 有傷痕的水果已經(jīng)是他們唯一能夠拿地上臺面的貢品。

    衣服上打滿了補丁的老人顫巍巍的將蠟燭點燃，依次放在供桌的前方，再上三炷香, 退回了供桌后面，雙手合十作揖：“大慈大悲的菩薩, 我們的山村落魄，實在沒有好的東西, 請求你能夠讓我們風調雨順, 糧食有好的收成。來年我一定會加倍補償您的。”

    后面跟著烏壓壓的一群人, 有男有女，衣服也都洗的發(fā)白。

    再多穿幾次大抵上就會洗破那種。

    幺靈靈在心中應允了他們的愿望，至此以后果然風調雨順, 當年的收成是往年的三倍！

    村長在大豐收的當日帶著村民來, 擺上了香噴噴的窯雞, 新鮮的水果，香蠟也擺上了桌面。

    “感謝菩薩顯靈！”

    村長允諾以后還要給幺靈靈鍍金身, 還要擴大觀音廟, 不讓她在小破廟里委屈了自己。

    幺靈靈很高興, 盡管她只是小破廟的菩薩，但不喜歡大廟的菩薩不是好的菩薩, 心想：既然村長都這么說了，那她就再保佑保佑他們吧~

    破舊的小山村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伴隨著糧食越來越多，上交地主大部分糧食以后，還有小部分足夠支撐到下個秋天。

    大家解決了溫飽問題之后開始有余力做別的小生意，日子逐漸好了，村民們臉上都有了光彩。

    越來越多小孩降生，越來越多的人們?yōu)榱松獬鲎?，村子里逐漸只剩下老弱婦孺。

    村長的承諾逐漸落了空，每次來的時候只會求風調雨順，求錢財，就連供桌上面的水果長出白色的霉斑也沒有發(fā)現(xiàn)。

    信口雌黃者，不配得到神明的眷顧，

    幺靈靈收回了自己的眷顧，沒過多久一場洪潦淹沒了村莊，也帶走了老弱婦孺?zhèn)兊男悦?/br>
    幺靈靈閉上眼，感覺到自己的身形逐漸渙散。

    她因為村民的愿望出現(xiàn)，村民是信徒，是她存在的根源。

    現(xiàn)在她講村民放棄，沒有了信徒的她也將會消失。

    或許在若干年后，有人類會發(fā)現(xiàn)這座小破廟，將她挖出來清理干凈，重新供奉她。神明有了信徒又會再次降生。

    但也或許，神明消失以后不會再有人發(fā)現(xiàn)這座廟宇，她會永遠消失。

    神明因為信仰而降臨，

    也會因為失去信徒的信仰，而消失。

    這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的結果。

    幺靈靈的身形逐漸變得透明，或許明天，后天，或許再隔得久遠一點，總會耗盡最后一絲信仰，消失不見。

    *

    在幺靈靈消失之前，觀音廟來了一只小生物。

    是一只通體黑貓的小貓咪，小小的，只有手掌那么大，餓得營養(yǎng)不良，眼睛都是腫的，身上的毛發(fā)有些透出暗紅的色澤，應該是受了傷。

    小貓的叫聲虛弱，縹緲，被風一吹就散了。

    它貓著小身體，鉚足勁跳到供桌上，可惜它的身體太小太小，就算用盡力氣跳也無法直接跳上供桌，只有小爪子抓到了供桌的邊緣。

    小貓的身形左右搖晃，用了吃奶的力氣才費力爬上供桌。

    它的力氣大概是用盡了，趴在邊緣喘息了好陣子，才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最近的供奉桌前，用臟兮兮的鼻頭嗅了嗅，蘋果一斤腐敗變色，里面變成了泥漿，只有一層腐敗的果皮堪堪包裹住液體沒有浸出來，

    味道很難聞。

    幺靈靈靜靜地看著，絲毫不懷疑小貓會失望的耷拉著尾巴，拖著小身體失望離開。

    小貓的確很失望，因為高興終于爬上供奉桌的小尾巴都耷拉下去，可是它餓了太久太久，小肚子都干癟著，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了。

    雖然蘋果已經(jīng)腐爛，它還是猶豫的用小鼻子嗅了嗅，張開嘴巴……

    幺靈靈輕聲提醒：“你要是吃下去，說不定會死在這里。”

    她早就已經(jīng)看透了虛偽的人類，收回了庇護。

    但或許是因為小黑貓只是小動物，或許是因為小黑貓和她一樣都要死了，或許是因為整座觀音廟只有她過于孤獨，幺靈靈還是開了口。

    小黑貓張開的嘴巴停住，露出潔白的小尖牙，眼睛因為震驚睜大。

    并未因為害怕而退縮，小尾巴下意識的搖了搖，又搖了搖。

    “喵。”

    小黑貓的聲音小小的，奶聲奶氣。

    傳達著它的疑惑。

    幺靈靈以魂體的姿態(tài)坐在自己的泥塑神像旁邊，對小黑貓招了招手，示意它過來。小黑貓的尾巴不自覺的又揚起來，晃了晃，透出它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親昵和喜愛。

    貓貓的小腳腳慢吞吞挪過去，抬起只有掌心那么大點的小臉，試探性的：“喵~”

    有些撒嬌，

    是屬于小貓咪青澀的示好。

    就像是小貓咪天生喜歡神明，它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眼前的神魂讓它感覺到親近，想要靠近。

    幺靈靈攤開掌心，修雋手形瘦削伶仃，掌心潔白，指節(jié)透出淡淡的粉。掌心里有一小塊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