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彎彎聽明白了，這就是后世所說的春汛。

    冬季太冷，高海拔地區(qū)的河流被冰棱攔截，氣溫升高，冰塊融化，再加上積累的雪水，大量的水流從上游疾沖而下，就形成了春汛的洪災(zāi)，但一般情況來說，春汛的影響力有限，不會造成太大的災(zāi)害……可誰讓前陣子連著下了一個月的大雨，春汛加上未能及時排走的雨水，可能會造成大范圍洪災(zāi)。

    她緩聲道：“你的消息準確嗎？”

    “碼頭上不少人從南陽回來，說南陽城快守不住了。”趙二狗神情焦急，“娘，我還是先去吧。”

    程彎彎抿了抿唇。

    南陽是一座大型城池，有相對成熟的防御排水系統(tǒng)，應(yīng)該不會受災(zāi)，如今受影響的應(yīng)該是南陽轄區(qū)內(nèi)的農(nóng)莊。

    若是趙大山剛好在農(nóng)村里，怕是……

    去南陽，走陸路需要兩天時間，走水路一夜睡醒就到了。

    她看了看天色：“先去河口縣碼頭，早點出發(fā)早點到。”

    趙二狗一愣：“娘，你也要去？”

    程彎彎點頭：“我當然得去，這點毋庸置疑。”

    兒子出事，當母親的哪有在家里等消息的道理，主要是她的商城里有各種急救醫(yī)療器械，若是真的出事了，她也能及時處理。

    “我也去。”吳慧娘從后院走出來，“小珠珠和小蓁蓁有人帶著，我……”

    “慧娘，你就別去了。”程彎彎聲音果決，“若是大山?jīng)]事，你白跑一趟，何必折騰。要是大山出事，你去了他還得惦記你，你在家里他才安心，我也安心。”

    趙二狗跟著道：“大河宴還需要大嫂幫忙盯著，家里的事情也需要大嫂cao持……”

    吳慧娘張了張唇，許久才道：“那我一定把家里的事情都打理好，娘不用擔心。”

    程彎彎點頭，轉(zhuǎn)身就回房去收拾衣物。

    齊婆子和凝藍要跟著一起去，被她拒絕了，這次去是救人，帶婆子婦人都是累贅。

    她讓程甲程乙輪流趕車，她和趙二狗母子二人坐在馬車里閉目養(yǎng)神。

    馬車到了河口縣碼頭，許多船只都停在碼頭邊上，水位rou眼可見的上漲了不少，一些船回來后就停運了。

    她直接亮出身份，她是曹家的姻親，是四品穗恭人，曹家的管事哪里敢懈怠，立即安排了一艘最大的船只，讓人護送他們母子二人前往南陽城。

    程彎彎上船后就開始睡覺，她必須養(yǎng)足精神，去了南陽城才好辦事。

    但睡覺時船只顛簸，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還夢到趙大山被水淹了，在暴漲的洪水中拼命地喊救命……

    一做噩夢，她就嚇醒了，看窗外，天色微亮，應(yīng)該快到南陽城了。

    她走出廂房，看到趙二狗站在甲板上。

    汪洋大河上，有不少從南陽城出來的船只，都是些小船，上面擠滿了人，一片吵嚷。

    “看來情況很嚴重。”趙二狗嘆氣，“應(yīng)該都是去湖州投奔親戚的老百姓……”

    程彎彎沒有說話。

    目前還只是洪災(zāi)發(fā)生的第二天，越往后，受災(zāi)的老百姓越多，南陽城崩潰后，湖州會受到最大的影響。

    而從南陽去湖州，坐船是先到河口縣，到時河口縣淪陷，大河鎮(zhèn)也會受波及……

    大船迅速向前，很快就到了南陽城碼頭，他們的船一停下，就有不少老百姓擠過來想上船。

    這船要等程彎彎母子回程，自然不會這時候離開，于是遠離碼頭五六十米的樣子，遠遠停在河面上。

    碼頭上四處都是人，程甲和程乙在前方開路，程彎彎和趙二狗跟上，走了沒一會，就到了南陽城的城門口。

    圍在城門口的人更多，但城門緊閉，不允許老百姓進入。

    第628章 求穗恭人救命

    南陽城門口至少圍了數(shù)千人。

    “知府大人，放我們進去吧，我兒子發(fā)燒快死了……”

    “求求你們開門吧，我們只想找個地方看病，別沒被水淹死卻病死了……”

    “知府大人太無情了，我們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嗎？”

    “……”

    聽著眾人的哀嚎，程彎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洪澇過后，疾病蔓延，知府選擇關(guān)閉城門未必不是一個正確的抉擇。

    但，這么多人被堵在城門外，最初可能只是求醫(yī)，等過了一兩天，就會饑寒交迫，到了那時，情況只會更棘手。

    她穿過人群，走到了城門口，還沒說話，四個守門的侍衛(wèi)就伸出長矛，擋住了她的路。

    她從腰間拿出荷包，從荷包里取出一塊令牌遞過去：“湖州平安縣大河鎮(zhèn)穗恭人求見南陽城知府大人，還請通報一聲。”

    穗恭人的名號，基本上人人得知，尤其是附近府州，誰不知她的大名。

    那守門侍衛(wèi)看了她一眼，不敢懈怠，拿著令牌就小跑著進城門，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迅速跑了出來，拱手恭敬的道：“見過穗恭人，知府大人有請。”

    程彎彎點頭，帶著趙二狗等人一同走進南陽城。

    城門口的那些老百姓頓時發(fā)出不滿的聲音。

    “為什么她能進去，我們反倒不能，有錢人高人一等嗎？”

    “我剛剛聽清楚了，她好像是從湖州來的穗恭人，穗恭人啊，你們沒聽說過嗎。”

    “南陽發(fā)洪水，穗恭人來南陽干什么？”

    “人人都想逃走，而穗恭人卻在這時候來發(fā)生洪災(zāi)的地方，肯定是救命來了。”

    “都說穗恭人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難道真的是救我們來了嗎？”

    程彎彎走進城門時，聽到了身后這些議論。

    她不由苦笑，她并不是心懷蒼生的圣人，她此次來，只是為了救兒子。

    若不是趙大山在南陽，她根本就不會折騰一夜出現(xiàn)在這里，頂多出于道義捐贈一些糧食……

    但現(xiàn)在……

    不管怎樣，先搞清楚大山目前的情況再說。

    有衙差領(lǐng)路，程彎彎很快就到了知府大人的府上，直接進了大堂。

    南陽城知府姓呂，四五十歲的模樣，一臉疲態(tài)，衣服都是褶皺，很顯然是一夜未睡。

    呂知府起身相迎：“穗恭人來南陽城，令我南陽城蓬蓽生輝……”

    “呂大人就不必說這些虛言了。”程彎彎直接打斷他的話，“我這次來，呂大人應(yīng)該知曉是為何吧？”

    呂知府苦笑一聲：“一個月前來南陽城教習植棉的掌棉令史是穗恭人的大兒子，我當然知道穗恭人是為了兒子而來。我以為掌棉令史大人失蹤的消息得過幾天才傳到湖州去，沒想到洪災(zāi)第二天，穗恭人就趕來了……”

    “你說什么？”程彎彎面色一變，“我兒子失蹤了？”

    呂知府知道瞞不過，如數(shù)相告：“前天下午，令史大人帶著人前往南陽青州轄區(qū)的一個村子去看棉苗的長勢，因離得遠，當天并未回城，卻沒想到，昨天早上突發(fā)洪水……那條暴漲的河道就在慶云縣內(nèi)部，途徑槐花村，令史大人所在地，就是槐花村……”

    程彎彎心口發(fā)緊。

    從趙二狗帶回消息后，她心中一直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所以堅持前來。

    沒想到，大山竟真的出事了。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槐花村是目前洪災(zāi)最嚴重的區(qū)域嗎？”

    呂知府點頭：“昨日下午洪水勢頭減弱之后，我就已經(jīng)派人去了槐花村，盡最大可能救人，穗恭人一路折騰過來，先去休息一會，咱們慢慢等消息吧。”

    “我已在船上睡了一夜，不需要再休息。”程彎彎淡聲開口，“還請呂大人安排七八個人，再安排兩艘小船，我要去一趟槐花村。”

    “安排人不是問題，但……”呂知府頭疼，“南陽城內(nèi)的所有船都被商人高價買走，一些破破爛爛的小船也被老百姓搶走了，去槐花村救人的衙差都是臨時編竹筏子……”

    因為竹筏子根本就不頂用，所以過了一天一夜，也沒救回來一個人。

    程彎彎心中有數(shù)了，要是有船，那些死里逃生、正在生病的老百姓也就不會堵在南陽城門口了。

    “穗恭人還是別去了，慶安縣那邊都被水淹了，水沒過了屋頂，農(nóng)田房舍都被毀，去了就是送死。”呂知府勸道，“我會加派人手前往慶安縣槐花村尋找掌棉令史的下落，穗恭人就在南陽城等消息吧。”

    “南陽連一艘像樣的船只都沒有，你派再多人手也無用。”程彎彎面色沉靜，“城外有大量逃難而來的災(zāi)民，呂大人還是想想如何安頓這些人吧，請呂大人給我八個人，無論如何，我都得去一趟。”

    她面色堅定，油鹽不進，呂知府沒有辦法，只好讓師爺去安排人。

    他想著，從南陽城出去走半個多時辰，就能看到汪洋的洪水，沒有船寸步難行，穗恭人自然也就放棄了。

    程彎彎帶著趙二狗，程甲和程丁，還有知府安排的八個衙差朝南陽城門走去。

    大門被打開，她邁步往外走。

    剛走出一步，圍堵在城門口的老百姓們突然齊刷刷跪下來。

    “見過穗恭人！”

    “求穗恭人救命！”

    “穗恭人救救我們吧……”

    他們所有人都是從洪災(zāi)中逃出來的幸存者，大部分被洪水泡過，多多少少有些生病，不停有人咳嗽吸鼻子，還有些孩子難受的窩在娘親懷里小聲抽泣。

    他們的家園被毀了，如今只想求一處庇護之處，求有人治病，但卻求不來。

    他們只能抓住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程彎彎心情復(fù)雜。

    可能是她的名頭被捧的太高了，所以這些人一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不忍心打破這些人的希望。

    她在系統(tǒng)商城里看了看，買了一些退燒藥，用好幾個古樸的瓷瓶裝上，然后遞給了最前面一個人：“這是我以前找郎中煉制的退燒藥，吃一顆即可，大家分一分，先緩解一下病情，后面怎么安置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如今最關(guān)鍵的就是治病，她拿出來的藥無疑是雪中送炭，在場的人紛紛磕頭道謝。

    這樣的場面，程彎彎沒法再看，她走了幾步，扭頭低聲道：“二狗，你隨曹家的船回一趟河口縣，運送、一艘船的糧食來南陽，再加一些治病的藥材。”

    這些人如此信任她，那么，她就盡量多做一些吧。

    趙二狗抿唇：“讓程乙去辦吧，我要陪著娘去找大哥。”

    “程乙一個莽漢，他不懂調(diào)度，短時間內(nèi)哪能湊齊這么多糧食。”程彎彎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回去后，先調(diào)度糧食，然后將南陽城的情況上報給湖州知府，看知府大人能不能支援……這件事很重要，只能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