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姑……”

    “沒什么可是的。”程彎彎按了按他的肩膀，“你才剛剛走到廟堂之上，你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等你走到了某個高度，到了那時候，就算你不開口，二姑也會差使你辦事，好了，你趕緊回翰林院去吧。”

    程昭只得先走了。

    程彎彎繼續留在翰林院授課，給鴻臚寺眾人教完了基礎知識，然后一起來審閱和阿薩布的合約，本來這件事應該明日再來做，但她有些心神不寧，只想早早把正事辦完，這樣就有更多的時間來辦私事。

    天色擦黑時，她才從鴻臚寺離開。

    走到宮門口，程甲和齊婆子已經等候多時，她扶著齊婆子的手上車，坐在車上闔著眸子休息。

    車子行至城中就慢了下來，街邊熙熙攘攘，許多行人三五成群在說話。

    她的眸子突然睜開：“程甲，停車。”

    馬車倏然停下，街邊議論的聲音更加清晰了。

    “賀家大少爺真是有孝心，令人感動。”

    “賀夫人的親生兒子雖然是個叛賊，但這個繼子很不錯呀，有出息還孝順，有一個這樣的兒子，閉眼也圓滿了。”

    “賀大少爺的親娘和賀夫人是親姐妹，本來就有血緣關系，孝順也很正常。”

    “呵呵，賀大少爺是朝廷正三品官員，你見過哪個三品朝官為了病危的母親請假一個月，在賀大少爺心中，母親比前程重要多了。”

    “據說賀大少爺請假一個月，是為了去南陽尋找神醫給賀夫人治病。”

    “是了，我也聽說南陽有一位神醫，專治那些奇奇怪怪的病癥，要是能請來，賀夫人或許有救了……”

    第591章 打算回大河村

    程彎彎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這賀大少爺還真是個重感情的人。”齊婆子在邊上說道，“當初賀家二少爺通敵叛國，賀大人這個父親都不管了，只有賀大少爺還在四處打點奔波，為了救賀二少爺的命，賀大少爺在宮門口跪了三天三夜……而今賀夫人病危，他竟然請假一個月去南陽尋找神醫，這天下很少有這么孝順的繼子吧……”

    “確實是孝順。”程彎彎抿了抿唇，“從河口縣坐船到南陽，也就一個夜晚的時間……”

    他根本就不是想去南陽尋神醫，而是為了去大河村找賀霄的下落。

    能讓賀大少爺親自動身去這么遠的地方，看來，這賀凌十分忌憚賀霄的存在……

    若是在大河村也找不到賀霄，那么，賀凌一定會拿大河村的村民們泄氣……

    程彎彎看向車窗外，人群說笑嬉鬧，天上月如銀鉤，不知不覺竟然已經七月底了，算算日子，離開大河村四月有余，是該回去了。

    但不能就這么回去。

    馬車穿過熱鬧的集市，停在院子門口。

    程彎彎一下去，趙四蛋就拉著她往院子里走：“娘，我畫了一幅畫，你來幫我看看畫的好不好……”

    說著，將她拽進了臥房里。

    她一進屋，趙四蛋就將房門關上，低聲道：“娘，師父來了。”

    這會兒天色大暗，屋子里沒有亮燈，趙四蛋趕緊去把燈點上，她這才看到暗處站著一個身影，正是賀霄。

    “娘，你和師父好好說話，我出去看看。”

    趙四蛋轉身出去，將房門輕手輕腳合上了，看到有宮女來灑掃，他直接讓人走了。

    這里是皇后的住所，到處都是宮里的眼線，他可不想師父的行蹤暴露。

    他拿了一本書坐在臥房門口，警惕的盯著四周。

    程彎彎在桌子邊坐下來，低聲道：“小賀，這種時候你不該進京，你知道賀凌派了多少人在找你的下落嗎，要是被他發現……你這次就沒那么好運了。”

    “今日中午，賀凌已經出發前往南陽了。”賀霄的唇抿的很緊，一雙眸子很黑，火光在眸底跳躍，“我以為只要我藏起來就沒事了，卻沒想到，他一次又一次使手段逼我現身……他對我母親下手，只能說這是我母親咎由自取……可他不該去南陽……”

    說是去南陽，其實是去大河村，那里是他的第二個家，他怎能允許家人受到傷害……

    “我是來和表姐告別。”賀霄目光堅定，“我準備今夜就出發前往大河村，有些事，必須得我和他面對面才能有一個了斷。”

    程彎彎看向他：“了斷？如何了斷？你孤身一人，而他有整個賀家，更別說，你還頂著通敵叛國的污名！若在暗，你不是整個賀家的對手，若鬧到明面上，朝廷會直接派兵抓捕你，無論如何，你都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死。”

    “前年的那個秋天，我就該死了。”賀霄笑了笑，“茍活了接近兩年，已經夠了。”

    “你……”程彎彎滿臉失望，“賀霄，你當真就甘心嗎，當真就愿意頂著污名死去嗎？好，就算你甘心，就算你不在意你這條命，可大河村的上千村民呢，他們就活該為了你，被賀凌按上一個窩藏逃犯的罪名嗎？大河村眾人可以說什么都不知道，法不責眾，他們或許會沒事，可我呢，我的家人呢，又該如何？”

    賀霄渾身震動。

    當初是表姐救了他，讓他以遠房表弟的身份居住在大河村，若他真的在大河村和賀凌相見，那么就坐實了他在大河村生活一年多的事實……表姐窩藏通敵判罪，趙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怕是……

    他以為，只要他死了，事情就結束了。

    可賀凌真的會愿意放過收留他的大河村，愿意放過收留他的趙家嗎？

    “小賀，我這不是道德綁架你，而是在我看來，你不該這么窩囊的死去。”程彎彎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你知道你曾經的那些部下嗎，因為你是叛賊，所以他們都被降職了，日子過的極其艱難，但是他們從未怪過你，一直在四處奔走為你平反。大河村的村民就算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我想，他們也會愿意為了你和賀凌對抗……大家都希望你堂堂正正活在太陽光之下，你為何一心想著死呢？”

    “我……”

    賀霄羞愧的低下頭。

    他曾經的部下，確實是還在為他尋找證據平反，只是他一直消極配合，事情沒有任何進展……

    在他看來，證明了自己是清白的又如何呢，回到了賀家又如何呢，他厭倦了和賀凌斗爭的日子，厭倦了被親生父母懷疑的生活……

    他自己就算是死也沒什么，可還有那么多人……

    “表姐，我錯了。”賀霄捏緊了拳頭，“表姐覺得我現在應該怎么做？”

    見他想明白了，程彎彎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思索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只要你一直頂著通敵賣國的名頭，那么，這件事永遠都不可能了斷。你現在不該去大河村，而是該聯系以前的部下，用最快的速度查明兩年前的真相，洗清自己的冤屈。只要你不是叛賊，那我收留你就無罪，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賀霄有些著急：“可是賀凌已經出發去了南陽，在他抵達南陽之前，這么短的時間，我未必能查清楚兩年前的事……他表面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心狠手辣，我怕他在大河村傷人，我不希望任何人因為我受無妄之災……”

    “我會盡快啟程回大河村。”程彎彎緩聲道，“你在京城好好查真相，我回大河村阻止賀凌作惡，放心，大河村是我的故鄉，我會保護好他們。”

    賀霄還是一臉擔憂：“他是正三品官員，隨便找個借口就能……”

    程彎彎輕松笑道：“我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她無比慶幸之前拒絕了皇帝的賞賜，因為皇帝的賞賜無非就是金銀奴仆，最多再給她升一級，六品和五品，區別真的不大，在正三品官員面前不堪一擊。

    現在，正好可以找皇帝要賞賜。

    伸手要東西雖然不太好，可現在，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第592章 八百年極品人參

    鴻臚寺。

    程彎彎加快上課進度，填鴨式將所有基礎知識一股腦講一遍，底下二十多個官員奮筆疾書，唰唰將知識要點記錄下來。

    “學習語言，主要還是多看。”她將一疊紙拿出來，“這是我閑來無事寫的一些阿薩布語文章，留在鴻臚寺給諸位大人慢慢看，這里還有我整理的短語詞典，不算完整，但應付日常的書信往來盡夠了……”

    章大人聽出來了一些貓膩，不由開口道：“穗安人這是要走了？”

    程彎彎點頭：“四月底到京城，待了這么久，是該回去了，我如今也是鴻臚寺中的一員，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翻譯的信件文書，可以讓人快馬加鞭送到湖州大河村……”

    眾人心中頓生不舍，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穗安人對鴻臚寺的貢獻這么大，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章大人嘆了一口氣，“知道穗安人遲早會離開，我早就讓人準備了一些京城的特產，等會我讓人送到穗安人的住處，還請不要嫌棄。”

    “章大人這是說的哪里話。”程彎彎真心道，“若不是章大人牽線，我這輩子怕是都不可能走進這皇宮內，我見過皇上，也見過皇后，見了那么多后妃，以及太子太子妃，還見了那么多一品二品的重臣，等回到了大河村，都夠我吹一輩子了，哈哈哈。”

    她這么一說，氣氛就輕松起來。

    眾人圍著說笑了一會，她這才提出要去找皇上告辭。

    她早就打聽過了，這會子皇上是在御書房批閱奏章，她第一次主動求見，皇上應該不會拒絕。

    她由太監領路到了御書房門口，一看到她，門口的小太監立即走來：“穗安人這是？”

    “我打算啟程回大河村了，特意來向皇上告辭。”程彎彎笑道，“不知皇上現在可有時間？”

    小太監搖頭：“回穗安人，皇上正在和太子殿下議事，一時半會怕是不得空。”

    程彎彎隱約聽到皇上在說話，她點頭：“那我先去見皇后娘娘吧。”

    她來京城后，皇后一直很照顧她，若不是二人身份懸殊太差，她都想和皇后當朋友了，當然只是想想作罷。

    不一會兒就到了坤寧宮，說明來意后，周嬤嬤立即帶她進去。

    “臣婦見過皇后娘娘！”程彎彎行了個常禮，然后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盒子，“臣婦來京之后，皇后娘娘安排了住處，安排宮女太監照顧臣婦的日常起居，還賜了無數金銀財寶，臣婦感激不盡。臣婦知道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缺，但不能因為這樣，就什么都不送，想來想去，就只有這樣東西能讓皇后娘娘看得上眼了。”

    皇后笑起來：“你說的我都好奇了，周嬤嬤，拿上來看看。”

    周嬤嬤將程彎彎手里的錦盒接過來，低著頭送到皇后面前，輕輕揭開，一支粗大的人參頓時躍進眾人的眼簾。

    人參一直都是稀罕東西，五十年以上就很難得了，不過一般大戶人家基本上都會收藏一支百年人參。

    宮里什么好東西都有，百年人參數不勝數，還有兩百年、五百年的極品人參，這些極品都在皇后或者皇上的私庫之中，關鍵時候才拿出來救命。

    皇后曾見過最大的人參，就是從長白山進貢而來的五百年人參王，據說可以起死回生……

    若五百年就能稱之為人參王，那么穗安人獻上來的這個人參又算什么……怕是至少千年吧……

    “這是臣婦偶得的一支人參，找郎中評估，說是大約八百年人參。”程彎彎低頭道，“這是吸收日月天地精華的極品，就該上呈給皇后娘娘。”

    這人參，是她在系統商城里買的，標價是七百萬，折合成大宇朝貨幣，是七千兩銀子。

    這筆錢無論放在誰面前，都是一筆巨款，但皇后賞賜了她那么多東西，那些賞賜物加起來差不多值三四千兩銀子，而皇后對她的照拂和給她的殊榮，無法用金錢來換算，送價值七千兩銀子的人參，她不虧。

    “八、八百年人參……”周嬤嬤說話都不利索了，“這才是真正的人參王呀。”

    皇后不敢碰人參，將錦盒蓋上了，看向程彎彎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真誠：“這么好的東西你都能拿出來獻給皇室，足以證明你對皇室的衷心，本宮也沒什么好東西回贈于你，但本宮可以承諾，只要你在京城一日，本宮就護你一日。”

    程彎彎立即道：“謝皇后娘娘鳳恩，臣婦銘感五內！”

    和皇后說了一會子話之后，御書房的小太監就過來了，她立即起身告辭，跟著小太監前往御書房。

    皇帝坐在龍椅上，目光淡然落在程彎彎身上：“聽說這幾日穗安人一直在鴻臚寺教章愛卿他們學習阿薩布語言，進展如何？”

    “回皇上，章大人年齡雖然大了，但很是好學，已經學的差不多了。”程彎彎低著腦袋回答道，“臣婦求見皇上，是特地來請辭，日后臣婦雖遠離京城，但也一定會謹記鴻臚寺司賓的身份，定會為朝廷、為皇上分憂。”

    皇帝合上手中的奏章，聲音很淡：“這么說，你是鐵了心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