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能白占這個功德，老頭子捐了一百冊，那我就再追加三百本。”章老夫人開口道，“穗安人，日后若是還有什么需要，盡管來跟我說，我全力配合。”

    程彎彎站起身，屈膝鄭重道謝：“那我就先替廣大寒門學子、窮苦讀書人謝過章老夫人了。”

    第563章 不會有人嫌書多

    再一天，是光祿大夫的夫人舉辦的賞花宴。

    五月下旬，正是芍藥花盛開的季節，趙府的后園子里鮮花盛放，美不勝收。

    每年這時候，京中不少人都會受邀來賞花，許多貴婦小姐們相約而來，趙夫人在門口親自迎接。

    趙夫人今年四十左右，看起來很是干練，笑容爽朗的將眾人迎進去：“周夫人里面請，李小姐真是越來越水靈了，楊夫人頭上這珠花真好看，余小姐這身衣服繡的真好，出自哪個繡坊……”

    趙夫人一個一個寒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程彎彎身上，“原來穗安人這么年輕，快里面請。”

    這話一出，眾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程彎彎頭上。

    她們剛剛還在詫異京中什么時候來了一個眼生的婦人，還以為是哪個七品八品的官眷，誰能想到竟然是穗安人。

    她們實在是太好奇穗安人了，還有些人按捺不住給穗安人遞了拜帖，沒想到穗安人竟然出現在了趙家的賞花宴上，三品光祿夫人竟然也邀請了穗安人，那她們遞拜帖也不算唐突。

    “見過趙夫人。”程彎彎走上前，“我初來乍到，日日閑著無事，趙夫人這賞花宴可算是救了我的命，可以免我在家中待著無聊，也能讓我這個鄉野村婦在京城見見世面。和眾位夫人賞花游園，讓我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也學一學夫人們的儀態。”

    她將自己的身份放的極低，開口閉口村婦、土包子，反倒讓在場的貴婦們生出好感。

    “穗安人這身衣裳，上好的錦緞冰絲面料，哪個鄉野村婦穿得起？”趙夫人笑著道，“院子里已經備好了茶水點心，都進去說話吧。”

    一眾貴婦千金小姐們往里走。

    后園子里開滿了艷麗的牡丹花，眾人坐下來，賞花喝茶，好不愜意。

    許多人好奇的問起程彎彎做過的那些事，比如再生稻究竟是什么，棉花又是何物……程彎彎用通俗話的講給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婦們聽，這些貴婦們生來就是天之嬌女，哪里聽過農村那些事，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

    “我們大河村也有花圃，種了荷花、桃花、菊花、茉莉花、梅花……一年四季好景不斷。”程彎彎笑著開口，“要是有機會，歡迎各位夫人小姐去大河村賞花。”

    有個婦人嘆氣：“花開不敗好是好，就是太遠了一些，而且村里處處不方便，這輩子怕是都去不了。”

    “京城處處方便，好是好，就是很多東西都太貴了。”程彎彎也跟著嘆了一口氣，“這次來京城，一路舟車勞頓，盤纏費都不知花了多少，這也便罷了，如今我和侄兒正在籌備閱覽閣，才發現最貴的東西是書，就拿最常見的三百千來說，加了注釋的書都至少四五百文錢一本，錢不禁花呀……幸好章老夫人慷慨捐贈了數百本書籍，不然這閱覽閣怕是開不起來了……”

    “原來那閱覽閣竟然跟穗安人有關。”一夫人驚訝道，“我一遠房侄兒成為進士后一直住在我家中，前陣子聽說他給一個新開的閱覽閣捐贈了三十本書，是同一件事么？”

    “應該就是了。”程彎彎笑著道，“每一位給閱覽閣捐贈書籍的人，名字都會被寫在功德墻上，李夫人的侄兒也會在功德墻上占一席之地。”

    趙夫人好奇問道：“這功德墻具體是怎么回事？”

    “……對閱覽閣有貢獻者的名字都會寫上去，根據貢獻的多少排名，若捐贈數量相等，則根據書本稀有度來排名……比如章老夫人捐贈了四百本，那么章老夫人的名字就會寫在第一個，每一個走進閱覽閣的讀書人都會看到章老夫人的名字，天下廣大的貧寒學子自然會感念章老夫人的功德。”

    程彎彎仔細解釋道，“其實原本是準備寫章大人的名字，但我覺得，男子在哪里都能建功立業，反倒是我們女子，很難在歷史上留下名字……名留青史不敢說，若是能成為讀書人嘴里的有功德之人，也能為自己博一個好名聲呀……”

    周圍的貴婦們頓時在心里盤算起來。.qqxsnew.

    穗安人本來就有很好的名聲，已經隱約成了女子的典范，而且她背靠著皇上和皇后，這閱覽閣是肯定能吸引一大批讀書人，若是能在功德墻上留下名字，說不定還能被皇上皇后看到，這是造福子孫后代的大好事呀，這么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李夫人趕緊開口：“不知這閱覽閣如今還缺書籍嗎？”

    程彎彎幽幽的說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永遠都不會有人嫌棄書多。”

    “那敢情好。”趙夫人迅速道，“我們趙家也算是書香世家，我兒的祖父的祖父就是進士，家中的書傳了上百年，書房都放不下了，正好可以整理一些出來捐給閱覽閣，應該至少能捐個四百本的樣子。”

    她家老爺是三品，章大人也是三品，同為三品官員的夫人，她可不想落章老夫人一截，至于誰的名字在前誰的名字在后，那就看書籍的稀有度了，這個全憑運氣。

    “趙夫人果然大氣，我們李家比不了，那就捐個兩百冊吧。”

    “我們周家書房也有些書，我也捐贈二百本。”

    “那我就捐個一百本吧。”

    “……”

    有趙夫人帶頭，再加上程彎彎放出的隱形利益誘惑，在場的貴婦們紛紛開口捐書。

    最少都是一百本起步，最多是趙夫人四百本，隨隨便便就湊了四五千本書籍。

    程彎彎站起身，真心實意朝在場的所有人福身：“感謝各位夫人慷慨解囊，閱覽閣一定會將各位夫人的名字寫在功德墻上，只要閱覽閣在一天，諸位夫人的名字也會在一天，若閱覽閣一直在，那夫人們將會流芳百世……”

    趙家的游園會因為書籍捐贈的事，很快就在京城傳開了。

    前來程彎彎住所的人更多了，大多數都是捐贈書籍，一些七八品官眷也就是跟風捐個一百本左右，而那些二三品大官的夫人不愿被比下去，一甩手就是五百本書，本來那些一品官眷不屑于參與這些，可緊接著林老夫人捐贈八百本，林妃以自己名義捐贈五百本，最后，竟然皇后也安排人捐贈了一千冊……

    有皇后參與之后，捐書潮的勢頭愈發猛烈，就連民間一些普通百姓也紛紛帶著書籍前來，一本或者兩本，各種孤本也有……一件令程昭和沈正頭疼不已的事情，就這么被解決了。

    第564章 苦rou計最有用

    在資源匱乏的古代，絕大多數的書本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尤其是珍貴的古籍孤本。

    閱覽閣的創立，等于是將這些珍貴的資源共享，當普通老百姓、寒門子弟也有了廣泛閱讀書籍的機會，那世家子弟的科舉之路就更加艱難了。

    此舉，讓許多世家子弟生出了警惕之心，但，有皇后娘娘參與，這些人也不敢說什么。

    半個月來，火熱的捐書潮，讓閱覽閣成為了京城文人們街頭巷尾、茶余飯后談論的第一話題。

    第一階段的裝修完工后，程彎彎乘坐馬車前往閱覽閣。

    閱覽閣的這個院子原來是給人住的小宅子，大門和側門改建后合并，變得寬敞大氣起來，走進去就是一個清幽的小院子，露天放置了許多書桌椅子，這里是供文人們談論書籍的地方，再往里走，就是安靜的類似于圖書館的場所，每個屋子都擺放了十多張書桌，一張書桌可容納四個人，這么算下來，這閱覽閣同時能容納好幾百人。

    大河村的閱覽閣是一個月十文錢，他們根據京城的物價調整了一下價格，一個月收費三十文，進去一次三文錢，保守估計一下，若會員數額能有三百人，加上書籍外租的費用，一個月的收益大約在三四十兩銀子左右，這點錢，只夠閱覽閣的日常維護及請人支出，房租費怕是一輩子都賺不回來，若是有新書上市，也沒有能力購置。

    而且，他們雖然算是做慈善，但也不能讓自己一直處于虧損的狀態。

    程彎彎在閱覽閣走了一圈，裝修都差不多了，目前是在整理書單，分類擺放，有些孤本古籍則是請了書法出眾的讀書人來謄抄，爭取讓每本書能有至少十本。

    “閱覽閣的籌備能如此順利，都是因為二姑。”程昭開口道，“按照目前的進度，十天左右后就能開門迎客。”

    “你辦事我放心，不過有一點你考慮過沒有。”程彎彎緩聲道，“這院子租三年，耗費了一千兩銀子，再續租的話，錢從哪里來，以及，若是文人越來越多，閱覽閣還得擴建，也需要錢，再者，若是學官府出了什么新的書籍，閱覽閣也得置辦吧，方方面面都需要錢，但閱覽閣目前無法盈利……”

    沈正托著下巴坐在邊上，眉頭皺起：“這確實是個問題……”

    “二姑，我有個想法。”程昭一點就通，“讀書人來閱覽閣看書寫字，可能會沒帶夠筆墨紙硯，那如果我們在閱覽閣開辟一個屋子出來專門售賣這些，一來可以給讀書人提供方便，二來也能為閱覽閣獲取部分收益，如何？”

    程彎彎臉上露出贊許的笑容，昭兒跟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她開口提醒道：“注意筆墨紙硯的價格不能高于市場價，不然容易被人抓住小辮子斥責你利用閱覽閣斂財。”

    沈正想了想開口：“有人看一天書不愿意回去，可能會口渴肚子餓，可以在后院廂房那邊設立茶水室，售賣一些白開水、茶水、點心果子等，當然也是參考市場價格。”

    程彎彎頻頻點頭：“你們兩個的想法都可以，但是在執行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注意再注意，畢竟閱覽閣現如今被全京城的人盯著，稍有一點出錯，就會被放大……昭兒每日要上朝，小正很快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這閱覽閣的掌柜打算從哪里找？”

    “二姑也在呀！”

    少女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是司徒曼帶著幾個人走進來了。

    小姑娘滿臉笑容過來：“剛剛聽到二姑在說閱覽閣的掌柜，這不，我把掌柜賬房和伙計都帶來了，本來相公是想自己找，我見相公每日忙的腳不沾地，就強行將這件事攬過來了。這是于掌柜，之前在冀州開了二十多年的書店，很有經驗，這位是柯賬房，也是做了多年賬房先生，這四個伙計，是在咱們德安巷里找的，都很機靈，很能干。”

    于掌柜四人連忙上前給東家行禮，并再一次詳細的自我介紹了一番。

    這位于掌柜，是司徒曼外祖家那邊推薦來的，和司徒家有些關系，賬房先生則是招聘而來，四個伙計算是程家的鄰居，選些出挑的過來幫忙。

    程彎彎略微問了幾句話，幾個人都能回答上來，眸光也很澄清，這侄媳婦看人的眼光很是不錯。

    她笑著道：“那以后閱覽閣的事情就全都交給于掌柜了，你們先下去忙吧。”

    于掌柜點頭，由沈正帶著他們去后面整理書籍。

    等沒有外人在了，司徒曼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嘆了一口氣道：“二姑，我爹……就是我公公，他上街聽說閱覽閣有皇后娘娘插手之后，就一直惦記著來閱覽閣當一把手……這閱覽閣是相公的心血，怎能交給一個什么都不懂的人……二姑，你別誤會，我不是瞧不起公爹，只是我覺得讓一個種地的人來管讀書人的事，實在是有些不合適。”

    她嫁進程家半個多月，花三天時間就搞清楚了程家的關系，管事人是兩位老人，她將農莊交給兩位老人之后，兩位老人日日忙于農事，便沒再折騰那些幺蛾子……但也正是因為老太太和老爺子沒時間留在家中，她公公婆婆的心思就活絡起來。

    婆婆到底是個女人，再怎么盤算，也只有內宅的一畝三分地。

    倒是她公公，成天吃飽了就去巷子里溜達，因是探花郎的親爹，也是穗安人的親哥，于是被巷子里頭的人吹著捧著，竟然生出了要管理閱覽閣的念頭來……閱覽閣有那么多世家大族盯著，他們司徒家都不敢貿然安插人，生怕壞了相公的事，她公爹怎么就不替相公想一想呢？

    “小曼，這點事就不必讓二姑憂心了。”程昭開口道，“閱覽閣如此重要，我定不會讓我爹攪合進來，我正準備忙完這陣子就找他聊一聊。”

    程彎彎的手點著桌面。

    她還以為最先讓侄媳婦崩潰的會是程大嫂，沒想到竟是程老大，如此看來，這小姑娘也是個心境開闊的，根本就不和程大嫂計較，如今也是觸及了底線，才來請求她的幫忙。

    “昭兒，你為人太一本正經，你爹那個混不吝不可能因為你三言兩語就放棄了。”她淡聲開口道，“你是老太太的心頭rou，你要是受了點什么外傷，你爹不死也得脫層皮……對付混不吝，就該用點手段，對你們程家來說，也就只有苦rou計可以試一試了。”

    若是這一招有效，說不定程大哥就要被遣回程家村了。

    程昭不太愿意，但司徒曼卻兩眼放光，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多謝二姑提點，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第565章 趙三牛被綁了

    司徒曼具體怎么做的程彎彎不知道，不過她聽沈正說，程老大被打破了腦袋，最近需要臥床養病。

    程彎彎用腳指頭算都知道，肯定是老太太和老爺子男女混合雙打，程老大毫無招架之力，混戰之中腦袋被砸傷……雖然這主意是程彎彎出的，但她絲毫不覺得內疚，程老大這種人，平時看著老實木訥，在村里種田也是一把好手，但只要有一點點機會，他就會飄起來，必須得打老實了，不然以后定會出幺蛾子。

    接下來幾天，程彎彎窩在院子里做翻譯的最后工作。

    一本厚厚的阿薩布國家的歷史文獻，二十多天的時間，總算是完工了，然后再仔仔細細謄抄下來，不過謄抄的活兒不屬于程彎彎，由章大人送來的那兩個助手整理謄抄，編纂成冊，不過這只是初稿，需要找章大人校對過后，才能確定是不是最終版本。

    這會兒已經進入了六月份，京城的溫度漸漸高起來，中午驕陽似火，街上的人都少了一些。

    程彎彎坐在馬車上，徐徐前往章府。

    章大人早就候著了，當接過程彎彎手上那本厚厚的翻譯書籍時，笑的眼睛都瞇起來：“老夫就知道穗安人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才二十多天呀，這么厚的書就翻譯出來了，要是讓我們鴻臚寺的人來做，怕是得至少半年……”

    程彎彎扶額。

    其實她一周就能翻譯出來，為了藏拙，兩天打漁三天曬網，這才花了二十多天。

    她開口道：“章大人看看內容有沒有錯漏，咱們好及時修改過來。”

    章大人點頭，喊來鴻臚寺幾個官員一起來審核，那幾個官員在審核的時候，章大人和程彎彎在說話。

    “皇上派人去北疆邊境的人已經回來了，阿薩布國的多名使者在大宇國邊境的月氏族，臘基國的使者也在那邊，于是干脆將兩個國家的使者一同邀請前來。臘基國和我們大宇國是老朋友了，交流方面問題不大，但阿薩布的使者還是得需要穗安人從中翻譯，以創兩國之好……”

    這一點，程彎彎早有心理準備，國家大事，需要她的時候，絕不會退縮。

    她和章大人說話時，那邊的翻譯內容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于是一群人商議起來，最后是鴻臚寺的人說服了程彎彎，她雖然懂外語，但不懂這個時代的書面語習慣，以及上位者對底下群眾的習慣用語，有些地方確實是翻譯的不對味……

    鴻臚寺的人總算是找到了一絲存在感，他們算是這個時代的高材生了，卻連一個農婦都不如，很是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