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鰍娘你這個建議太好了！”程彎彎認真詢問，“若是做一些偏甜口味的，會有人喜歡嗎？”

    “我喜歡甜味。”趙老太太皺起眉，“不過甜的得放糖，太糟蹋東西了，還是放茱萸吧，或者啥都不放，多的是人喜歡……”

    程彎彎失笑著和兩人聊起來，后面漸漸就聊到孩子們的婚事上去了。

    沈正站在一邊聽著，開始無聊起來，他轉身就想走。

    程彎彎的余光看了他一眼，這才結束了談話：“我家里還有事情要忙，就不送你們了。”

    王嬸子和趙老太太轉身走了。

    程彎彎叫住沈正：“沈少爺，我喊你出來，就是想問問你，怡紅樓是什么？”

    沈正開始顯擺自己的見識：“怡紅樓就是河口鎮最大的青樓，沒有兩個錢根本就進不去怡紅樓的大門，這里頭的男人都是舍得花錢的，一個晚上就能花掉七八兩銀子，六十文錢一斤的鹵rou放在怡紅樓，價格應該能再翻個幾倍……”

    程彎彎額角青筋直跳：“你進去過？”

    “那倒沒有。”沈正咳了咳，“我爹一次才給我五兩銀子，這也太少了，根本就請不動花魁來陪酒，去了也沒意思，還不如不去……”

    程彎彎：“……”

    她要是這小子的親娘，真想一大耳刮子抽過去。

    五兩銀子還嫌少，才多大，竟然就想叫青樓的花魁陪酒，這小子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少爺，怡紅樓這種地方不是你該去的。”程彎彎的語氣盡量溫和，“當然，你愿意去也行，千萬別帶著程昭和二狗們一起去，咱們家窮，那地方消費不起……”

    沈正哼了一聲道：“程昭那么窮，趙二狗這么土，怡紅院的人根本就不會讓他們兩個進去好吧。”

    “喂，沈正，你說誰土！”

    趙二狗不滿的沖了出來。

    經過這么多天的朝夕相處，趙二狗和沈正混熟之后，也沒再一口一聲沈少爺，有時候打打鬧鬧就喊沈正，沈正這家伙也并不在意。

    “你不土嗎？”沈正上下審視他，“你瞅瞅你穿的都是些啥，從頭到腳都是補丁，一看就是個土包子。”

    趙二狗反唇相譏：“你不也一樣，一身補丁也好意思說我。”

    “我雖然穿著補丁衣服，但我腹中有墨水，有才華，圣人云，腹有詩書氣自華，破爛的衣服擋不住我的氣質，所以，我不土。”沈正用樹葉當紙扇，搖晃著說道，“你要是去城里做生意，得穿一身干凈整潔的衣衫，不然那些商人狗眼看人低，不等你說什么，就將你轟出來了。”

    趙二狗輕哼：“這我知道，不需要你來教。”

    趙四蛋蹦跶著跑出來：“二哥，我的錢拿手上也沒用，借給你當生意本吧，你賺了錢記得連本帶息還給我。”

    趙三牛也將自己的錢袋子拿了出來：“我也沒用錢的地方，二哥，都交給你吧。”

    趙二狗沒有推辭接了過來，他堅信自己能賺到錢，也堅信自己能讓兩個弟弟都賺到錢。

    程彎彎很喜歡幾個孩子互相幫助的氛圍，她將手里的雜事忙完之后，去了一趟里正家。

    里正家里也熱熱鬧鬧的，孩子們在院子里打打鬧鬧，一人手里拿著一塊點心，幾個媳婦在院子里裁剪布料，縫補秋衣。

    秋收之后賣了糧食，家家戶戶都闊綽了一些，每個人眉眼里都是喜悅。

    里正老伴抬起頭，笑瞇瞇的道：“大山娘你來的正好，家里發點心呢，是百味齋的桃酥，你來嘗嘗。”

    程彎彎哪能跟孩子們搶零嘴吃，她笑著推辭了，開口道：“里正叔，我來是想找您幫個忙。”

    里正放下手里的旱煙，認真的聽她說。

    “秋收也忙完了，秋種暫時還不著急，我就想著趁這個時候把家里的房子蓋起來，之前大山他們時不時打一下土坯，攢了兩千多來塊，肯定是不夠用的。”她有條不紊的道，“我讓昭兒畫了一張房屋建造圖，里正叔幫忙看看得需要多少土坯？”

    里正將圖紙接過來，鄉下人蓋房子，都是自己心里有個成算，現場指揮著蓋起來就完事了，不會有人專門畫一張圖紙。

    圖紙線條清晰，還有文字標識。

    里正本來就認識一些字，這些時日鐵柱每回學完了回來，都會在家里教弟弟meimei，里正又跟著學了一些，這上面寫的是日常用到的字，里正都認識。

    “大山娘，你家這房子蓋的還真挺大。”里正忍不住道，“堂屋很大，灶房也大，還有專門吃飯的地方，四個孩子一人一個房，你一間房，再加上一個書房，還有兩個客臥，你還要圍一個大院子，院子這后面還畫了茅房和澡房，這需要的土坯可不少啊，八九萬塊都是最少的。”

    程彎彎點頭：“孩子們都要娶媳婦，娶了媳婦家里就有小孩兒了，既然要蓋房子，那就一次性蓋大一點，免得以后住不開，再則沈少爺不知道在這里住多久，還有我侄兒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客房肯定也該備著……”

    她還圈了一個大院子，院子前面鋪青石板，種幾棵樹，做成休閑玩樂的地方，后面連著她買下來的那片荒地，專門來養雞鴨鵝，牲畜養在后院，前面就會干凈許多，也不會有臭味。

    里正算了算程彎彎家的人口，生了四個兒子，要是不分家，確實得這么大地方才能住開。

    他站起身來道：“走，先去看看蓋房子那塊地，要是地基不行，怕是得考慮別的地方……”

    程彎彎起身，和里正一起朝那片荒地走去。

    第155章 人不學，不如物

    四十畝荒地，在靠近村子邊緣的位置。

    一座矮山橫亙在后面，前頭只有一條路能進來，在這里蓋房子，能最大程度的保護家里的隱私。

    “這邊上最近的是趙三婆家，離得也有點遠，會不會太獨了？”里正皺眉說道，“以后有個啥著急的事，連個搭把手的鄰居都喊不應。”

    程彎彎開口道：“我家四十畝荒地都在這里，肯定要離自家田近一點，這地面能蓋房子嗎？”

    “土里有沙子，不過不是啥大事，到時候地基打深一點，三四天就完事了。”里正在心里盤算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家四個兒子，就算加上程昭還有沈少爺主仆兩個人，動作麻利點，兩人合作一整天就干這一件事兒，能打五六百塊土坯，你們一家人要打出來八九萬塊土坯，怕是得接近兩個月。”

    “所以，我這不就是來找里正叔幫忙了嗎？”程彎彎道，“我想出工錢請村里一些干活麻利的人來打土坯，挖地基，一天三十文，不包飯，成不？”

    “這花錢請人干活的事，你吆喝一聲，多的是人來幫忙。”

    里正當初蓋房子也是從村里其他人那兒買了部分土坯，并不覺得這是糟蹋錢，而且他知道程彎彎手上有銀子，縣令大人賞賜那么多銀子肯定要辦大事，蓋房子就是村里人的頭等大事。

    要是真的自家人來干這件事，等兩個月后土坯打出來，都快入冬了，到了冬天冷風嗖嗖的凍死人，蓋房子也會更不容易，還不如趁著這會兒，趕緊將這件大事給辦完了。

    程彎彎聽從里正的建議，決定明天就開始請人打土坯，土坯打出來之后要差不多曬七八天才能開始修房子，曬土坯的空隙就來打地基，地基自然是用青磚，打完之后再回填，然后正好用曬干的土坯來砌墻，一點時間都不耽誤。

    里正頓了頓繼續道：“你上回讓我幫忙問的地磚，問到了，鎮上大街地面鋪的那種地磚最便宜，長寬各一尺的，兩文錢一塊，鋪在屋子里的粗磚貴一些，兩尺寬，兩尺長，是六文錢，聽說王員外家里鋪的是磚窯精品，要十多文錢，這也太貴了。”

    程彎彎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她家里這個房子加上院子估摸著能有六七百個平方，當然，后頭的雞窩鴨棚是不算在內的，算下來需要差不多一千五百塊地磚，用鎮上最普遍的粗磚就行，這樣一算，費用完全在能承受的范圍之內，最大頭的支出應該是人工費用。

    這個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里正答應回去就幫忙找人。

    往回走的時候，經過趙家祠堂，里頭都是人。

    秋收忙完之后，傍晚上課的時間提前了一個時辰，天色大亮，孩子們學習勁頭也大一些。

    這會兒沈正站在臺上，正在講話：“我特意找我老爹批了一筆銀子，買了五十套文房四寶，只要你們表現優秀，在考試中取得前三名，就能領一套回去……”

    課堂里的孩子們全都歡呼起來。

    “感謝縣令大人！”

    “我們一定會好好讀書認字，不辜負縣令大人的期望！”

    沈正敲了敲桌子：“喂，這是我買的，跟我爹有什么關系，你們該感謝的人是我！”

    孩子們立馬整齊劃一的道：“謝謝沈少爺，沈少爺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沈正滿意了，昂著下巴，十分囂張得意。

    程昭這才上臺開始授課。

    祠堂門口，里正的腳步頓住，他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程昭還能在這里留多久。”

    這話程彎彎不好回答。

    這個朝代是三年兩次院試，今年安排在三月份，要到府城的湖州去趕考，因著要尋找住處、熟悉環境、打點關系等等，至少得提前一兩個月過去，也就是過完年，程昭就要走了。

    “沒想到咱們村里這么多孩子喜歡讀書認字。”里正吸了一口旱煙，像是下了決心一般，緩聲開口道，“大山娘，你說咱們大河村也修建一個學堂咋樣，每家出工一起打土坯，修個三間房就差不多了，人多力量大，我估摸著五六天就能完工。”

    程彎彎點頭：“修學堂不難，難的是去哪里請先生。”

    “請先生還不容易，只要花得起銀子，多的是老秀才愿意來。”沈正負手走過來，“就是我覺得吧，土坯修學堂，有點不成體統……不如家家戶戶湊錢，建一個青磚大學堂……”

    “沈少爺，各家各戶要是有余錢，得攢著辦大事，哪能拿出來建學堂。”程彎彎開口道，“我記得昭兒說過一句詩，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意思是說，房子破破爛爛也沒啥，只要在里面的人熱愛讀書學習，就不會有人覺得屋子簡陋了。”

    沈正撇了撇嘴，這趙大嬸真是跟他爹一模一樣，就是舍不得銀子修學堂。

    等他以后當官了，第一件事就是在每個村修學堂，讓所有孩子都能讀上書。

    “蠶吐絲，蜂釀蜜。”

    “人不學，不如物。”

    學堂里傳來朗朗讀書聲。

    程彎彎想起來，她最初來這個朝代的宏圖大志就是要買幾床大棉被，對這個朝代熟悉之后，她才發現棉花這種作物根本就沒有普及……她隱約記得國內棉花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出現了，不過要到明朝時被皇帝強令種植才真正推廣普及，成了家家戶戶能用得上的御寒神器。

    這個時候，應該是疆域和靠南邊的地界才有棉花，而且是作為觀賞性作物，而不是經濟作物。

    她的荷塘開挖之后，也需要藕種，而藕種也是南方才有的東西。

    也就是說，她可能要安排人專程去一趟南方，不然很多事情不好解釋。

    算了，還是先蓋房子吧。

    回到家后，程彎彎就將蓋房子的事情宣布了，四個孩子興奮到了極點。

    以前在老趙家是三房人擠在一個屋子里，后來分家了，他們住的是絕戶人留下的破房子，到處漏雨。

    住了一年多，終于要蓋房子，這事兒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高興的沒法睡覺。

    第156章 歹竹未必不能出好筍

    夜晚。

    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

    家里幾個孩子睡的都不踏實，也許是有指望了，早上起來的特別早。

    程彎彎打了個哈欠坐起來，攏了攏長發朝院子走去，站在院子門口，能看到不遠處的大河，連著下了兩場雨，大河終于不是干涸的樣子，河底有了一層淺淺的水，不知是誰家的鴨子一大早就被趕下了河，在河水里歡快撲騰著。

    她看向收割了的稻田，也有一層淺淺的水，家里的鴨子習慣了去自家田里，這會子在田地閑逛，領頭的是五只大白鵝，大白鵝晚出生一些時日，但天天吃蟲，營養豐富，長得很快，體型也偏大一些，混成了五十只小鴨子的領頭鵝。

    吳慧娘在灶房里忙碌，趙大山幫忙，她閑著沒事去田里看看。

    最后一茬稻子收上來也有大概十天了，按照理論數據來說，腋芽應該出來了。

    她慢慢走過去，離得近了，看到了黃色稻樁靠根部的青色，那青色一點點在蔓延，稻樁返青，還有一些細小的腋芽萌發出來，原本一根稻樁，分化出了三四根青莖，這些腋芽長大之后，就會抽穗，長出稻子……

    程彎彎心中的喜悅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