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沒打算跟我離婚，我也絕不會跟你分開。”

    說這話的時候，連蘇荇都覺得自己渣透了，越說越沒有底氣，也覺得自己又壞又自私。

    凌賀津笑了一下，眸中閃過一絲喜悅。

    這就夠了。他們的感情不是假的，無論是他還是蘇荇，都不是會輕易動心的人，一旦確定了，那就是一輩子。那些柔情蜜意更是歷歷在目，就在昨晚，她還對著他笑的那么開心，說想去航海，問他有沒有游輪。

    當天晚上凌賀津就買了一艘現貨，七天后交貨，他正打算利用這一周的時間將工作都安排好，等游輪到了就帶著蘇荇出門去看海。

    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計劃，等到他們出海的那天，他就先把蘇荇送到一座小島上，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再去把蘇荇接回來。

    明明都準備好了，只要等待宗翰再次露面就可以了。

    然而——

    是了，是他忘記預判蘇荇的行為了。

    凌賀津當然知道，蘇荇的決定跟宗翰發來的信息脫不開干系，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又迅速張開，不讓任何人察覺到自己的異常，更不能讓蘇荇意識到什么。

    他早該想到的，蘇荇不會像他一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直到宗翰找來，再悄無聲息離開家去赴約。她身邊可用的人不多，要想瞞著自己和宋叔，她連周妍可能都不會百分百信任，所以，她沒辦法像自己一樣，擁有百分百的執行力，必須得事先做好準備。

    對蘇荇來說，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保證自己能夠安安穩穩活下去，這樣，才能保住凌燁和白靈，以及，凌家的其他人。

    是他誤判了。

    現在自責也無濟于事，凌賀津腦子里快速思考著，眼下該怎么頗具。

    想了一會兒，凌賀津又問：“是我在這里，影響到你的判斷了嗎？”

    蘇荇沉默不語。

    看到她這副默認的表情，凌賀津既高興又心酸。

    蘇荇仍是愛著他，只要他一出現，天平就會不自覺地往他身上傾斜，這份愛意甚至跨越了她的理智，讓她毅然決定分開，以此來保護他們父子。

    可是，蘇荇卻忘記了，沒有她，這個家也將不復存在。

    一直躲在門外偷聽的凌燁，小心翼翼探出腦袋，露出一雙薩摩耶似的潤潤的大眼睛，小聲提出建議：“爸，要不你搬出去吧？反正她只是不想見到你。”

    就不要連累我們其他人了。

    凌賀津：“。”

    這兒子還能要嗎？

    看他爸沒有反駁，凌燁大膽了一些，往前走了兩步，露出他腳下的黑檐和軟軟。

    兩小只此刻仿佛也意識到了什么，竟然就一直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也沒有叫，以致于凌賀津都不知道它們竟然也在。

    當然，凌燁的大腳丫子是藏不住的，一開始他就看到了好大兒狗狗祟祟的樣子。

    軟軟看到蘇荇，立刻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一邊喵嗚著一邊努力奔向她。

    充滿了信任的小眼神讓蘇荇不由自主地就彎腰抱起了它。

    凌燁又說：“你看，蘇荇的東西太多了，加上我，加上小林、大橋、小曾，還有保鏢一二三，再加上黑檐和軟軟……”凌燁掰著手指頭給他數了大概一分鐘都沒數完，繼而話題一轉，“但是你就不一樣了，拎起行李箱走就可以了。而且，你想住市中心的大平層也可以，住辦公室也可以，反正你套間里面東西都是齊全的。以前你沒結婚的時候，不是很喜歡住公司嗎？”

    凌賀津：“。”

    他有理由懷疑，大崽在公報私仇。

    第129章

    不過這確實是眼下最好的主意了, 起碼蘇荇在家里，他更放心。

    “凌燁說的也對，你肯定不放心黑檐和軟軟, 但是帶它們走的話，工作人員也得跟你一起過去, 人多太折騰了, 你在家里繼續住著, 慢慢想清楚, 我剛好要出門開會，大概三天。如果在我回來地時候你還沒有考慮好, 我會讓羅秘書來幫我收拾一下東西，先去公司頂層的套房住一陣子。”

    蘇荇愣愣的，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轉變成這樣了。

    凌燁歡呼一聲：“耶！”隨即喊來小林，“快，把衣服鞋子都放回到衣柜里。”

    凌賀津或許并沒有多少戀愛經驗，但他在與各類人相處的時候都能游刃有余，冷靜下來后自然也就反應過來, 此時繼續留下來爭執毫無意義，倒不如先離開，讓蘇荇以為, 她的計劃成功了。

    而且, 這是個好機會，他可以更加方便地做自己的事情, 不用擔心會被蘇荇察覺。但是她做什么，自己依然能夠輕松掌握。

    “我先回公司了, 有事給我打電話。”

    蘇荇欲言又止，抿了抿唇, 到底也沒說什么。

    凌賀津微微有些失望，但也只是俯身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個深情的吻，轉身下樓去了。

    蘇荇依舊站在那里，怔愣又茫然。

    凌燁走了過去，伸出手指戳了戳蘇荇的胳膊，小心翼翼問道：“他做錯什么事情了？”

    蘇荇看著他：“為什么不是我故意找茬？”

    凌燁一愣：“那不也是因為我爸做錯了事？不然你找他茬做什么？而且，莫名其妙找茬，我爸他也不可能認啊！”

    他還沒見過誰能對他爸胡攪蠻纏呢。

    再說了，蘇荇也不像是能干得出來這種事的人。要是她有那么厚臉皮，當初就不至于過的那么慘了。

    凌燁還未開光的大腦實在搞不懂大人們之間的別扭，也只能安慰她說：“不論發生什么事情，我肯定始終站在你這邊。要是你哪天一點兒都不想跟我爸有牽扯了，咱們就搬出去住，我名下也有兩套房子，改天把鑰匙找出來，咱們去看看裝修的怎么樣，家具也提前買好，放進去散散味兒。”

    “要不，去你家老房子住也行，我可以用零花錢把你樓下對門的大三室買下來，改成四室，讓工作人員住進去，咱們倆住你家那個兩室。”

    蘇荇被他噼里啪啦一通話砸下來，腦子已經轉不動了，推搡著他往外走：“吃飽了就去休息會兒，下午好好寫作業，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凌燁看她一臉疲倦，也只好先離開：“你去午睡吧，有什么事，睡醒了再想，想不通也可以跟我說說。”

    蘇荇笑起來，踮起腳伸長了胳膊，摸了摸一八四的好大兒的軟毛：“好，知道了。”

    這一次凌燁倒是很乖，還低下頭配合了一下她的動作。

    凌燁一點兒都沒有午睡的念頭，小小地嘆了口氣，也下樓去了，然后才發現，他爸還沒有走，坐在沙發上，打開筆記本電腦正在看什么文件，表情十分嚴肅。

    猶豫了一會兒，凌燁也坐了過去，伸長了脖子去看電腦屏幕。

    凌賀津回神，轉頭看向將他請出家門的好大兒，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凌燁頭一次跟他爸心有靈犀，主動說道：“她去午睡了。你放心吧，要是套出來什么消息，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凌賀津“嗯”了一聲，問道：“你是不是去過蘇荇家那個老房子？”

    “去過啊。”凌燁點頭，“最近她沒回家。”

    “幫我打聽點消息。”

    凌燁點頭：“行。”隨即伸出手，“活動經費。”

    凌賀津掏出手機：“多少？”

    “五千？”

    凌賀津沒有猶豫，直接轉了過去，隨即站起身來：“我先走了，有事記得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凌燁陰陽怪氣：“現在知道急了……”

    凌賀津停下腳步，轉頭看他：“倒不是著急，這種事急也急不來。但如果你打聽不到有用的消息，這件事就會拖延很久。”

    凌燁又刺撓他：“你的智商不是無所不能嗎？”

    “現在的對策，不就是我用腦子想出來的嗎？難道你以為，只要我出差幾天，這件事就能結束了嗎？”

    “你是不是覺得，等我出差回來，帶一份禮物，死皮賴臉地跟蘇荇求和好，就真的可以和好如初了？蘇荇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了，她做出這個決定也不可能是頭腦一熱，必然是有原因的，找不到原因，怎么解決問題？”

    凌燁語塞。

    魏聽寒的女朋友都是這么哄的。

    不過凌燁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他又沒談過女朋友，不知道難道不是很正常嗎？而且，還是他想出來的主意，讓蘇荇沒有離家出走呢。

    凌賀津也沒有指責他的意思，到底還是小孩子。

    蘇荇說得對，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十五歲還處在對這個世界懵懂觀察的時期，很多道理都是似懂非懂，他不能強求凌燁跟他一樣。

    凌賀津上班去了，路上收到羅秘書發來的一堆資料，都是關于蘇母的。

    前段時間兩人冷戰，凌賀津就已經猜到，必然跟蘇母有關，但也絕不僅僅只是因為，蘇母沒能享受幾年的好生活，就故去了，讓蘇荇覺得愧疚這么簡單。

    現在，凌賀津終于找到了原因，就在這份資料上面。

    一開始，她們是租房子住的，但是房東總是找借口來家里，換了鎖也擋不住他站在門口等，還跟鄰居說他們是親戚，可憐她們母女孤兒寡母的，將房子租給她們。

    蘇母很敏銳，察覺不對勁之后，立刻開始看房子，將手頭能動用的錢全部拿了出來，多番衡量之后，選擇了一中老家屬院的小兩室。

    這期間，她們母女換了五個房東，也住過一個多月的快捷酒店，一直到新家裝修完畢，沒等散味就直接住了進去。

    蘇母的慢性病和癌癥，很可能就是那時候造成的。

    這種低概率事件，竟然都被她給碰上了。

    命運的確不曾優待過她。

    如果不是蘇母曾經明確對自己表示過厭惡，那么，他和蘇荇在一起這件事，就不會成為蘇荇的壓力。但，恰好相反。

    蘇母的尊嚴，第一次被壓垮，就是在凌家的時候，曾蘊說過的那些話。

    在蘇荇父親剛剛因故去世，蘇荇母女獲得了凌家和保險公司的大額賠償金之后，蘇母并沒有打算動這筆錢，她想讓女兒長大后過得輕松一些，所以，在凌家的工作，對她來說，很重要，她也確實有著一些小心思，想要借著凌家的人脈，來保護過于美貌的女兒。

    但，曾蘊惡毒的話語，不僅戳破了她的小心思，還故意曲解，故意丑化了他們夫妻的人品和性格，對亡夫的謾罵，成了壓倒蘇母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想要有尊嚴的活著，便不得不離開。

    蘇荇長大后，自然也能明白這一切。

    跟那些總是喜歡將“為了你好”掛在口頭上的父母不一樣，蘇母從來不曾對唯一的女兒道德綁架過。

    蘇母強行讓女兒考大學、強制她選擇自己選好的專業、讓她考公，也從來不說是為了她好。因為她不能確定那對女兒是最好的，那只是她淺薄的人生經歷中，能夠為孩子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所以，她也愿意承擔做錯決定會讓蘇荇后悔的后果。

    在了解了這些之后，凌賀津由衷地敬佩她，這個從深山里面掙扎出來的、只有小學學歷的女人，卻做到了一大半的父母都做不到的事情。

    蘇荇身上，大部分的美好品質，也都來源于她的教導。

    所以，蘇荇會因為母親，內心掙扎，完全不意外。

    凌賀津反倒要感謝宗翰，選在這個時候再次出現，讓蘇荇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件事，也讓他有了緩沖的時機。

    凌賀津果然沒有再回來，但每天傍晚，都會送送禮物過來，有時候是九十九朵玫瑰，還特意表明是可食用玫瑰，讓小林記得晚上保存好，第二天可以做鮮花餅吃；有時候是珠寶首飾，藍寶石、紅寶石、綠寶石……幾乎都是成套的，七彩虹都快要湊齊了，每一套拿出去都得八位數起；有時候則是農家送過來的新鮮果蔬，說是合作商送來的，純天然口味正；有時候是給軟軟和黑檐的玩具……總之，沒有一天落下。

    每一份禮物，都有一張小卡片，是凌賀津親自書寫的，沒有多rou麻的話，都是很尋常的見聞，但他用自己的方式，與蘇荇分享他的見聞，以及，對這世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