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荇立刻走了過去，乖巧問好。

    凌賀津也起身跟了過去，看向幾位長輩，說道：“上次見到幾位老師合奏，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今日能夠再次得見如此盛況，感謝各位老師。”

    白靈旁邊白發蒼蒼的幾位老教授，都是蘇荇曾經見過的，她好幾次都陪著白靈去參加老年茶話會，大家組建了一個小樂團，閑來無事會湊在一起開演奏會，自娛自樂，蘇荇就是唯一的觀眾。

    但是那會兒大家都不知道她會跳舞。

    “要是早知道的話，咱們一起載歌載舞，多快樂呀。”

    蘇荇抿唇笑：“已經十好幾年沒有跳過了，可不敢丟人現眼。是凌燁突發奇想幫我報了個班，這才又重新拾起來。但是生疏了好多，老師們不要見怪。”

    “怎么會？剛剛看你那幾個動作，就很流暢很到位，咱們都是自娛自樂，又不是上臺表演，已經碾壓大多數業余選手了。”

    說笑了一會兒，白靈也和伙伴們各自坐了下來，迅速進入狀態。

    蘇荇站在場地中央，先試了幾個拍子。

    老人家又忍不住夸贊她：“我活了快八十歲了，頭一回見到這么耀眼的美人兒。平時就已經夠好看的了，換上這身衣裳，這個造型，更是傾國傾城。當不了舞蹈演員，去演戲也好嘛，讓大家都洗洗眼睛。”

    白靈笑道：“她就喜歡家里蹲，又膽小，性格又軟糯，去了人多的地方，我怕她被欺負。我們也不能一天到晚陪著她。”

    都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一句話就聽懂了她話里的弦外之音，便也沒有再多言，只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美人兒總是命途多舛。

    工作人員更是呆了幾十秒的時間，連鏡頭都忘了按，回過神來，立刻對焦，將拍攝模式該為視頻錄制，又將分辨率調到最佳，支好三腳架，開啟自動錄制。

    然后又連忙去調節另外兩臺設備的參數和角度，確保毫無遺漏，將太太的舞姿完美無缺地錄制下來。

    蘇荇看向凌賀津，發現他完全沒有想要回避的意思，嘆了口氣，嘟囔：“就當做是一棵大白菜好了。”

    凌賀津忍不住笑：“又不是只有我一棵白菜。”

    蘇荇理直氣壯和：“其他的白菜天天見，我已經很熟了啊。”

    凌賀津：“……是我的錯，應該提前多來幾次，讓你早點適應我這棵白菜。”

    他主動承認自己是白菜，蘇荇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倒是沒那么緊張了。

    舞蹈老師也忍不住震驚，這個小樂團里面，可都是藝術節的大佬啊！每一位都是學校重金都聘請不來的。她讀書的時候，有幸聽過幾位老師的課，想要上前打個招呼來著，又沒好意思，這會兒看到蘇荇已經做好了準備，便也暫時按捺下激動的心情，等著錄制完畢再去跟老師問好也不遲。

    一切就緒，音樂響起來的時候，蘇荇迅速進入狀態，翩翩起舞。

    矯若游龍，翩若驚鴻。

    蘇荇的舞蹈功底確實不差，她曾經學了六七年，基礎很扎實，哪怕這些年沒有堅持下來，肌rou和骨骼的記憶也還在，這支舞蹈的難度不算大，編舞也更偏向有基礎的業余愛好者，對于蘇荇來說，難度指數只有一顆星。

    但，凌賀津的目光，卻緊緊黏在她的臉上，一眨不眨眼。

    衣衫勝雪，廣袖翩飛，如一朵盛開在山巔的雪蓮花，極淡極純帶來極致的圣潔，周身宛若被天光籠罩，整個人像是在發光，猶如精靈降臨人間。

    她的一顰一笑，溫柔多情，如新月清暈，花樹堆雪，美的瑰麗奪目，空靈脫俗。

    就像是黎明的曙光，讓人充滿了渴望。

    凌賀津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舞蹈的魅力在于展示生命的激情與熱烈。”

    一瞬間，怦然心動。

    誰能不被生命的美好所吸引呢？

    像太陽一樣熾熱耀眼的存在，那是希望和光明的所在，帶著一股堅韌又密集的力量，吸引著無數人趨之若鶩。

    她是美的化身，是詩歌，是純凈的火焰，是遠方的夢想，亦是，驅逐了陰霾的——光明。

    凌賀津自認是個冷靜理智的人，除了學業和事業，他從不曾為任何人或者事務停留，也不曾為任何東西分出過一絲一毫的心神，哪怕是對于凌燁，他也只是在踐行著自己身為父親的責任。

    或許，他也將平凡又普通地過完這一生，留下足夠后代子孫揮霍的財富，讓凌氏集團立于世界之巔，證明他來過。

    但是這一刻，凌賀津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像是擂鼓齊鳴，迫不及待地宣泄著什么，仿佛要告訴他——看，你的心，也會為某一個人而雀躍。

    凌賀津忽地笑了起來。

    這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奇妙的感覺，紊亂的心緒，卻又自發地譜成了一支樂曲，琴弦歡快又激蕩，胸腔之間充盈著滿滿的喜悅。

    他從不欺騙自己，異樣的感覺再一次提醒他——他如此深愛著他的妻子，愛到無法自拔，看到她的笑容都會覺得幸福。

    這個認知，并沒有讓凌賀津覺得不安或是緊張，第一時間，他腦子里就開始迅速回想著自兩人相識以來，發生過的點點滴滴，從這些繁瑣又繁復的小事件當中，尋找蘇荇的情緒節點，想要讓她更多地保持著笑容和快樂。

    一曲終，工作人員紛紛鼓掌：“太太跳的真好！”

    蘇荇看向凌賀津，雙眼亮晶晶的：“你覺得怎么樣？”

    凌賀津頷首，明明已經想好了無數的贊美詞匯，話到了嘴邊，卻又突然覺得赧然，無端地緊張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笑起來：“非常好。我不懂舞蹈技巧，但看的賞心悅目，也很有感染力，我看到了生機勃勃、萬物復蘇的春天。”

    蘇荇大喇喇地坐在他跟前，捧著臉笑了起來，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這支舞名叫《春意》，確實說的是春天的景象，百花盛開，蝴蝶飛舞，孩童嬉戲……主旨大概就是，希望。”

    凌賀津又說：“你這裙子是不是不太合適？綠色更符合春天吧？”

    蘇荇眨了眨眼：“你崽喜歡白色，強烈要求的，所以我定制了五個顏色，款式相差不大。”

    凌賀津再次笑起來：“我能否有榮幸幫太太換下一套服裝呢？”說著，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又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

    蘇荇遞過去自己的手，被他一把拉了起來，也跟著笑：“好吧，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小林悄咪咪收回了自己的腳，忍不住笑起來，滿臉痘洋溢著姨媽的慈愛。

    成熟男人的魅力果然無與倫比，溫文爾雅、謙謙君子，溫柔又霸道，不像毛頭小子那么沒分寸，莽莽撞撞，會懂得尊重女孩子的喜好，說話也好聽；但在某些需要決策的時候，又會義不容辭地幫忙做決定。

    再加上這副皮囊的加成和魅力，這誰能抵抗的了？

    她磕的cp，每天都有糖吃，甜的她不用吃飯都飽飽的了。

    白靈就坐在老管家旁邊，這會兒也有點意外，忍不住跟宋叔咬耳朵：“這段時間蘇荇心情是不是很好？”

    宋叔點頭：“太太大部分時間心情都很好。”

    除了偶爾會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碰瓷。

    不過罵回去之后，太太就開心了，這兩天也懶得關心了，總歸只是個陌生人，哪有自己的生活來的重要。

    旁邊的小林也說：“先生心情也很好。”

    工作人員順嘴問道：“會發獎金嗎？”

    管家樂呵呵地應道：“會，這幾天肯定會發。”

    小林忍不住嘿嘿笑起來。

    白靈和幾位老教授也跟著忍不住笑。

    舞蹈老師站在旁邊，一邊看剛剛蘇荇錄制下來的視頻，一邊聽著凌家別墅里工作人員的聊天，心里不禁萬分羨慕。

    她給不少有錢人家的太太們當過舞蹈老師，也見過不少富貴又有權勢的男人，比起普通中年男人，他們確實狀態上要更好一些，也有一部分人身材保持的不錯，沒有顯眼的啤酒肚，也有的天生基因好，長相上很顯年輕。

    但，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像凌賀津這樣耀眼。

    身材、長相、氣質，全方位吊打現在的流量明星，這個頭身比，大長腿，哪怕放到男模圈子里，都無人能出其右。

    沒有哪個女人，能拒絕這個男人。

    起初見到蘇荇的時候，她心里還曾忍不住遺憾，就算是這樣的大美人兒，嫁入豪門也只能選擇一個年級大些的男人，還帶著那么大的一個兒子，想來日子并不好過。

    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疼。

    嫁入豪門的富太太中，大概沒有人比蘇荇過得更愜意更舒適了。

    丈夫年級確實比她大了一些，但是長成這樣，足以彌補他的年齡劣勢了；有個兒子確實棘手，但是這個兒子對她比對自己親爹還好，連舞蹈班的費用都是孩子用自己的零花錢幫她繳納的，就算是親生的，也未必能有這個心思吧？

    更重要的是，有才有貌又富貴滔天的凌賀津，從來都是潔身自好，外面根本聽不到他的任何流言蜚語，婆婆更是待她如同親生女兒，甚至連繼子的親生母親，都不曾露過面，還有誰能給蘇荇添堵呢？

    這樣的婚姻，才是真正讓人相信愛情的吧？

    蘇荇換好第二套衣服走出來的時候，大家伙兒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

    這套是綠色的，更契合舞蹈本身的意義，也更加襯的她膚白如玉，眉目如畫，干凈到了極致，宛如一泓山間的清泉，給人帶來耳目一新的感覺。

    這一次蘇荇就更加熟練了，原先幾處生疏的地方，也變得流暢，得心應手，表情也更加舒展，收放自如，眼見地進步飛速。

    凌賀津哪怕是不懂舞蹈，也覺得這樣的蘇荇已經有了專業演員的雛形。若是給她足夠的練習時間和機會，蘇荇未必不能成為首席。

    只是有些可惜，作為一個很吃體力的專項能力，蘇荇在這個年紀開始，就已經有些晚了。

    凌賀津忍不住在心里打起了草稿，若是她真的因此感到失落的話，自己該怎么安慰她。

    然而，蘇荇似乎并沒有這個想法。

    換到第四套服裝的時候，她就已經生無可戀了，眼里的熱愛也在一點一點消失。

    凌賀津忽地就笑了起來。

    他差點就要忘記了，蘇荇是個從不屑于回頭看的人，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她不會留戀，也不會執著于曾經很想要但沒用得到的東西，也不會因為一些不經意的過錯就懲罰自己，折磨別人。

    看她實在不想動彈了，癱在那里超過五分鐘都沒有起來，凌賀津忍著笑意，主動說道：“今天太累了就不繼續了，剩下的明天下午再錄制。”

    蘇荇“噌”地就站了起來，快活地奔向衣帽間去換衣服了，然后一邊又喊小林：“我想喝奶茶！”

    “好的太太，我這就去。”小林站起來，將錄制的視頻拷貝出來的工作交接給了小曾，“視頻剪輯就靠你了。”

    小曾乖巧點頭：“放心吧林姐。”

    凌賀津主動跟母親說道：“您跟老師們要留下來吃飯嗎？也累了大半個下午了。”

    一首曲子反復演奏了四次，這可不比跳舞輕松，連蘇荇都覺得累到不行，老人家肯定也有些吃力了。

    看到蘇荇不肯再跳第五次，白靈反倒是先松了一口氣：“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時候了，那會兒我上臺一整個下午都不需要喝一口水，現在一個小時就是極限了。”

    “可不是，畢竟咱們都這個歲數的人了。”

    蘇荇換好衣服再次走出來的時候，舞蹈老師主動問道：“凌太太明天下午第二支舞蹈錄制，還需要我來指導嗎？”

    “麻煩老師再來一趟吧，好歹也認真學了這么久，蘇荇肯定也希望自己錄制的時候能有最好的狀態。”凌賀津主動說道。

    蘇荇立刻看他：“課時費你給哦。”

    “嗯，我給。這種小事怎么能讓太太掏錢？”凌賀津一本正經地說道，“家里還有個單獨的賬戶，是用于生活開支之外的一些事務，平時太太購買課程之類的小額支出都可以從那個賬戶里面出。”

    宋叔也立刻說道：“這種小事往后太太跟我說一聲就行。”

    蘇荇“哦”了一聲，又說道：“好了別說了，這種事情以后悄悄給我說就行了，不能讓凌燁知道。”

    剛剛放學回到家的凌燁：“？”

    說好的母慈子孝呢？

    他是孝了，你好歹裝一裝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