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這么蠢，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宗翰的諸多秘密，凌賀津也沒想著能夠從他嘴里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只需要幫他指認幾個人就足夠了。

    嚴浩將幾張照片放到了桌子上，說道：“看看，都認識嗎？”

    林楓從左到右認真看了一遍，他的父母也跟著在后面看。

    幾十秒后，林楓點了點頭，從第一張開始指認：“鐘良，宗少的保鏢，幾乎不怎么說話，也沒什么表情，很可怕的一個人，我都不敢看他。從國外回來的，不知道什么底細，但是聽他們說，鐘良曾經是墨西哥的幫派小頭目，殺過人。”

    “曾新右，他是最早跟宗少玩在一起的人，他們倆家境相當，應該自小就認識吧？反正我跟他們一起玩兒的時候，曾新右就已經是跟宗少關系最好的那個了。”

    ……

    其他幾個人，林楓也都大概說了一下情況。

    這些人的身份，凌賀津比他更清楚，但也沒有打斷他，耐心聽著，偶爾瞥一眼他的表情。

    不聰明，但是小心眼兒非常多。

    家境比他好很多的，大都有所保留，不能說沒有說實話，但實話不多，多是些模棱兩可且不透底的東西。后面那兩個家境明顯差一截的，不論好壞，都說的很滿。

    凌燁看不起他是對的。

    唯利是圖的小人，確實不值當結交。

    凌賀津突然開口：“宗翰有個女朋友，你知道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凌賀津心里微微帶著兩分惡意，并沒有想著能夠從林楓這里得到任何答案，只是想要給他一個信號——看，他的女朋友你都不知道，在他心里你是什么地位，自己沒點筆數嗎？

    卻沒想到，林楓竟然點頭了：“知道。”

    那一瞬間，凌賀津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差一點就要失態，好在他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竭力保持了冷靜：“哦？你知道？”

    林楓說道：“因為這個女朋友，我差點兒被他打成殘疾。”

    也就是那時候開始，他對宗翰的巴結變成了敬畏和恐懼。

    “有一次在ktv，大概得有兩年時間了吧？宗少其實不怎么去這種場合，他也不太愛熱鬧，那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曾新右勸了他好幾次，宗少才答應跟著我們一行人去了，然后遇到星月傳媒的老總了，就是那個，之前很有名氣的一個導演，年紀輕輕就禿頭了，后來江郎才盡就去星月傳媒干宣發了。”

    “劉旺。”

    “對對對，就是他！”林楓繼續說道，“劉旺好像是喝多了，黑燈瞎火的我也沒看清楚，反正就是，我們在去包間的路上，在走廊上遇到了他，他正在跟人吹牛b，說什么‘那個劇組里的女的，沒一個干凈的，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了，要是想找干凈的，得去模特圈子里，多的是純情女大……’然后就說到了蘇荇。”

    說到這里，林楓小心翼翼抬了抬眼皮，看向凌賀津，覷著他冷峻平淡的臉色，心里直打鼓。

    “又不是你說的，你只是重復他們的話，怕什么？”凌賀津冷淡地說道，“繼續說，說的越詳細越好，放心，我絕不會起訴你。”

    林楓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說道：“劉旺說，蘇荇也還干凈，她入圈沒多久，趙振山把她當寶貝一樣護著，想讓她走出國門，成為世界名模呢，有本事你們就去試試唄。然后就有人提議，要不要打賭，看誰能第一個拿下蘇荇。宗少突然就暴怒了。”

    那是林楓第一次親眼見到宗翰打人，平素溫和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陰郁且冷漠，陰狠像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在他呆愣的瞬間，宗翰一個人撂倒了四五個中年男人，將他們揍得鼻青臉腫，踩在腳底下，說道：“不好意思哦，我女朋友也是模特，聽不得別人這么說這個行業。”

    “但是宗少的女朋友是哪個，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沒說過。大家偶爾說起來，也都是調侃，宗少的女朋友，該不是高塔上的萵苣公主吧？只有宗少才有資格進入到高塔之上，見到他心愛的萵苣公主。”

    ——話說回來，當時宗翰突然動手打人，他和其他人一樣，都嚇呆了。回過神來大家都在勸，他也跟著勸了一句：“宗少別生氣，娛樂圈就這樣，再美的女人到了那里頭，也會被名利腐蝕，給錢就能上……”

    話還沒說完，拳頭仿佛利刃一般，襲上了他的右半邊臉，緊接著是第二拳第三拳……林楓失去了意識，再醒過來，就是在醫院了。

    送他來的玩伴看到他醒來，就打算走人，還不忘嘲諷：“宗少的女朋友也是你能評價的？都說了人家是模特，不喜歡這個圈子被造謠抹黑，怎么就聽不懂人話呢？”

    自那之后，林楓再見到宗翰，身體就開始疼痛，從額頭到臉頰再到胸腔，疼的他喘不過氣來，大半年的時間，才慢慢脫敏，但依然怕他怕得要死。

    現在回想起來，他也仍是忍不住牙齒打顫。

    他甚至想過，要是再有第二次，他一定會被打死的。

    林楓悄悄觀察著凌賀津的神情，很害怕他也會像宗翰一樣突然發瘋，上次根本就沒人說他女朋友怎么樣，宗翰都能突然瘋了，何況蘇荇是凌賀津的老婆？自己老婆被那些齷齪油膩的中年男人肖想，是個男的都忍不了吧？

    尤其是他們這種，高高在上、永遠活在別人艷羨之中的人。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凌賀津也不再浪費時間，起身走人的時候，他突然問了一句：“你從來就沒想過，宗翰的那個所謂的女朋友，就是被造謠的人嗎？”

    林楓下意識地反駁：“怎么可能？！蘇荇比他大了十幾歲……”

    看著凌賀津冷峻清冽的目光，林楓的話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嚴浩也很快收起照片，跟著老板一塊兒走了出來，忍不住在心里感嘆：“果然好蠢！又蠢又愛現！幸虧這是法治社會，不然——”

    下樓后，嚴浩提醒老板：“林家夫妻倆的態度，有點耐人尋味。”

    就像是——臥槽！這是什么驚天大秘密？！我要指望這個發財了嗎？！

    凌賀津反而說道：“就怕有人捂住他們的嘴不讓說。”

    嚴浩稍稍思索，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男未婚，女未嫁，談戀愛多正常？就算年齡差距大了一些，也頂多只是感慨一句“美色誤人”，但如果，女方連自由都沒有的戀愛，這能稱之為“愛情”？

    萵苣公主，還真是明目張膽啊……

    到時候，被八卦的就不是美貌有多大魅力了，而是，宗家那個天之驕子，仿佛是個精神病，竟然一直在刑法邊緣大鵬展翅。

    有的是人，會爭先恐后，將宗翰送進去。

    這個好消息，讓凌賀津一下午的心情都非常美好，回到家看到蘇荇，更是覺得生活中處處是溫馨。

    就連看到逆子，都覺得可愛了不少。

    這天晚上，凌賀津沒有去書房，反而將筆記本拿到了臥室來，坐在小方桌前面辦公。

    蘇荇正在外放視頻，突然意識到：“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是我占用了你的地方。快要到睡覺時間了，就懶得去書房了。你繼續看就行，我這邊沒什么要緊事，就是習慣了。”

    蘇荇下樓去拿小林給她準備的溫牛奶，一出門就看到凌燁狗狗祟祟，想要偷偷摸摸進去他爸書房。

    蘇荇：“……你干嘛？”

    凌燁被嚇了一大跳，轉頭看到是蘇荇，又松了一口氣，悄悄跟她耳語：“我想看看我爸有沒有在偷偷備孕。我想過了，我爸智商那么高，你也是985畢業，還有一張人類顏值天花板的臉，生個meimei最好，當然，弟弟也能將就。”

    蘇荇：“？？？？”

    這孩子該不是傻了吧？

    “你想要弟弟meimei？想要就直接跟你爸說唄。”

    凌燁繼續跟她咬耳朵：“我覺得這事兒他說了不算，你同意了才行啊，男的又沒有生育權！我跟你說，你想生的話得抓緊時間，我爸都四十了！再過兩年誰知道還能不能生的出來，要是試管，你要吃好多苦的。不行就讓我爸多吃點腎寶片吧……”

    “凌燁，你在說什么？”凌賀津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臥室門，就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盯著兩個人，臉色冷峻的可怕。

    凌燁的小腦袋瓜轉地前所未有地快，立刻毫不猶豫地說道：“蘇荇說要給你買xx腎寶，我在幫她參謀哪個牌子更好。”

    蘇荇：“？？？？”

    學會栽贓陷害了？

    第48章

    凌燁來回看了看, 一邊悄咪咪往自己臥室退去，一邊又說道：“要不，還是你倆自己慢慢挑吧, 我就不參與了。”

    說完，不等蘇荇反應過來, 風一樣跑回了自己房間, “砰”地一聲關上門, 還反鎖了？！

    蘇荇手里正拿著一只拖鞋, 還沒來得及扔過去：“……”

    怪我脫鞋太慢。

    凌賀津走了過來，拿過她的拖鞋, 給她穿上：“先去喝牛奶，不早了，不然會起夜。”

    蘇荇嘟囔：“明天再收拾他！居然敢讓我背鍋！”

    凌賀津“嗯”了一聲，也說：“再讓他逍遙兩天，明天庭審結束了，就讓他回學校去，到時候我看他還高興的起來不。”

    蘇荇眨眼：“怎么了？”

    “生活費。”凌賀津以口型示意, 再一次催促她，“喝牛奶去。”

    蘇荇頓時就想起來了，之前就把凌燁生活費降到兩千了, 本來想著看他表現好, 月考成績提高了，就給恢復, 現在看看，還是算了, 男孩子就應該多吃點苦頭。

    而且，這陣子凌燁除了在家吃就是給他送飯過去, 兩千塊是一分都沒花到，當初就應該給他兩百，能應個急就行。

    凌燁冷不丁地連續打了兩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絲毫不在意。

    還用想嗎，肯定是蘇荇和他爸在罵他。

    無所謂，反正他已經先行開罵了，公平的很。

    第二天的庭審很快，因為雙方達成一致，對方律師幾乎沒怎么說話，嚴浩這邊也收斂了許多，不再咄咄逼人，不到一小時，便宣讀了結判決書。

    林楓仍然被判了誹謗罪，但念其年紀小，又是初犯，影響范圍也小，對當事人造成的人格侵犯并不嚴重，所以由監護人進行教導，并在社區內進行思想政治教育。

    走出法院的時候，林楓時不時看向蘇荇，至今他也仍然有些恍惚，仍是覺得，蘇荇曾經是宗翰深愛地女朋友這件事，似乎不太真實。

    但她真的好美，根本看不出來已經是快要三十歲的人了，仿佛跟學校里的女生也相差不大，只不過那種特殊的氣質，是任何一個年齡段、任何一個其他的女孩子，都模仿不來的。

    蘇荇無論出現在什么地方，都會被第一眼認出來——看，那是蘇荇！那個超級大美人兒！

    光看這張臉和身材，她跟誰在一起都足以配得上對方。他又想起來，在ase俱樂部，宗翰用子彈打出來的那個女人的側顏，不出意外，就是蘇荇。

    虧他當時還以為，宗翰是在跟凌燁爭女人，心想這也不能輸啊？凌燁那個頭腦簡單的笨蛋，看著就不像是開了竅的！

    沒想到——

    林楓無聲地嘆了口氣，驟然又想到蘇荇已經二十九歲，胸腔之間剎那間就像是憋了一股氣，出不去進不來，難受地很。

    蘇荇確實哪里都好，唯獨不能想起她的年紀。

    林楓心里正在極致地拉扯著，一會兒覺得懊惱，一會兒覺得遺憾，要是她今年二十歲多好，最多二十一歲，他也能接受……

    凌賀津倏然看了過來，目光銳利，洞幽燭微般，像是一眼就看透了他內心的齷齪，凜冽地像是寒冬將至。

    林楓立刻收回了哪些不靠譜的小心思。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是他永遠觸及不到的存在，還不如想想，之后他要怎么面對宗翰，才能不露餡。

    他跟凌賀津之間的戰爭，跟自己這個小蝦米有什么關系啊？

    林楓又偷看了一眼凌賀津，冷不丁察覺到凌燁的視線。

    凌燁也正陰森森地盯著他看，目光凜冽，一對上，林楓頓時大氣不敢出，整個人都僵住了，毛骨悚然的感覺就跟被正準備捕獵的豹子盯上了似的。

    這張冷酷又漠然的臉，像極了之前的校霸凌燁，但又不太一樣。

    之前的凌燁，暴躁易怒，很容易被挑撥，打人從不手軟，但也絕不會打的很明顯，單純地，就像是在泄憤。

    但是現在，凌燁收斂了他的暴脾氣，也不再那么沖動了，不然這會兒凌燁的拳頭已經落到他身上了。但是，他的眼神卻更冷了，明晃晃地寫滿了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