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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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那荒唐話。 “欽天監算出,今年四月二十五,是最宜嫁娶之日,寡人不愿見此事有半點差池?!?/br> 那淡漠,冷靜的聲音,是他們聽慣了的,可那話里的意思,卻是誰都不樂見。 禮部官員也快被景元帝逼瘋了,他們也不是沒cao辦過皇家婚事,那些個老人,甚至還記得當年先帝的婚事是怎么辦的,奈何那是女子,是皇后! 但現在呢? 自古以來,這議親得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哪怕是皇家,再是諸多禮節,也逃不開這幾種必經的流程??蓮那八麄冏鲞^的許多,都是男子與女子的婚事,而今兩個男子,可該如何做? 真要派人去岑家提親? 說到岑家,就不得不提及岑玄因。 這位兵部侍郎在朝中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那臉色黑得要命,任由是誰看到他那張臉,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再是如此,也有人迎難而上,想要讓岑玄因主動回絕掉此事。 那岑玄因硬邦邦著回,“你縱是不要命,你就自家上,陛下與我兒,那是你情我愿之事,這為人父母,又怎能阻止?”他嘴里說著你情我愿,臉上怨氣更重,一時間,倒還真看不出來這“情愿”在哪里? 岑家閉門謝客,唯一能見的岑玄因又油水不進,誰要是敢和他提起這件事,他的臉拉得比誰還長。 這時候,就有人想到了沉子坤。 沉子坤論起輩分,正是景元帝的舅舅,他若要發話,自是比其他人都要有用些。那些天,沉府外,那車馬真真絡繹不絕,趕得上菜市場。 可奇異的是,這原本應該、也本會開口勸阻景元帝的沉子坤,卻在這件事上出奇的沉默。 不論誰來,他都唯有一言謝絕。 不論是沉府還是岑家,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卻是出奇一致,隱隱叫人感覺到某種異樣的暗流。 正正在這時候,一日朝會里,宗正寺一位老大人為了勸阻景元帝,一頭撞在了石階上。又數日,再有幾位官員死諫,撞得頭破血流。 任那地上鮮血橫流,景元帝單手撐臉,正閉著眼,那冷漠如冰的神情,根本沒將底下的事情放在心上。 “陛下——” “陛下!” 在一聲聲如同泣血的哀叫里,景元帝終于睜開眼,他淡漠的眼神里充滿殺意,一切濃艷的色彩都在他睜眼的瞬間都變得死寂,再無半點余音。 “繼續?!?/br> 陰郁,冰冷的聲音,竟帶著幾分怪異的興味,那種已經許久不曾流露出來的惡意在話語里迸射,宛如驚醒了某種本不該再醒來的怪物。 “撞呀,再接著撞,若是撞不死,寡人就幫你們死。寡人倒是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個這么不畏生死?” 那充溢著惡毒趣味的話語,如同流淌的毒液,在大殿上回蕩著。 “想要青史留名,想要萬古流芳,寡人成全你們!今日死于朝上者,寡人都會將你們的姓名刻在臺階上,以攻后人瞻仰,如何?” 這肆意張揚的話,當真荒謬到了極致。 喬琦晟不得不出聲,壓下朝臣的沸騰:“陛下,這幾位官員,也不過是為了陛下,為了這江山社稷……” “究竟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寡人,還是為了自己,爾等心中有數?!本霸鄞驍鄦嚏傻脑?,那聲音里浸滿殺氣,“此事不是討論,而是告知?!?/br> 當景元帝這般說時,便意味著再無回旋的余地。 “任何再言此事者,殺!” 景元帝這一二年來,倒是比從前少造了些殺戮,那乾明宮,也似乎有大半年沒出過事,換過人,在這朝中上下,也鮮有朝臣再因為頂撞景元帝而出事。 這位陛下的脾氣,的確是好了很多。 可當他真真暴怒時,誰又能不想起他過去拿些年造下的殺業? 那克制破裂,露出暴烈的底色時,再是不滿、不甘之人,都不由得住了口,不敢直面景元帝的戾氣。 有那敏銳之人,更是隱隱覺察到,景元帝這“好”脾氣,竟是與那岑文經,有著千絲萬縷的干系。一旦觸及到這位,皇帝這喜怒無常,翻臉無情的模樣,便又顯露了出來,再無這些時日的和煦。 仿佛他的偽裝,都只不過是為了一人。 … 這宮外的紛紛擾擾,驚蟄倒是有所耳聞,但這兩月里,他也沒什么空閑的時間,幾乎都被先生布置的作業給堆滿。直到他從成堆的作業底下爬出來的時候,這樣的浪潮顯然已經觸怒了景元帝,幾乎再沒有人敢提起來。 驚蟄沉默,難道先生是故意的嗎? 若非那堆積成山的文章,幾乎壓垮了驚蟄,不然他肯定也會被這件事波及。 張聞六被問及的時候,卻是板著張臉,不肯承認。 “你近來功課做得還算不錯,就是需要多練。我不過是想讓你長長記性。” 驚蟄揚眉,看著理直氣壯的先生,“這多到幾乎都做不完的功課,只是長長記性?” 張聞六捋著胡子,呵呵說道:“這還覺得多?那你是見識少了。想想當年,我老師教我的時候,那功課,可比現下還要多一倍。” 那真是頭懸梁錐刺股,學得昏天暗地,根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驚蟄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里的文章,“想要借著科舉走出一條路來,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br> 他記得,張聞六正是通過這條路,才得以走進官場的。想來這其中的艱辛,他比旁人還要知道不少。 張聞六從來都沒和驚蟄說過自己的身份,驚蟄也沒有主動去查探過,若非那次,驚蟄被帶去朝堂上,他或許到現在也不知情。 先生甚少與他說起朝中事,哪怕是與驚蟄有關的,更是提也不提。 不過這一回,驚蟄倒是知道,在那朝中,就連張聞六,本也是持反對的態度。有些事,就算驚蟄不去問,最終也會傳到他的耳中。 可先生在宮里,待驚蟄的態度,卻還是與從前一般無二,該夸夸,該罵罵,完全沒有受到那些風波的影響。 驚蟄看著窗外的天色,已經快到下課的時辰。再回頭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張聞六,“先生何以,從不與我提起朝中事呢?” 張聞六斜睨了眼驚蟄,淡聲說道:“與你說這些做什么?這上了朝,我便是臣,身為臣子,理應做該做之事。而在你面前,我是你的先生,你是我的學生,我要做的,是教會你讀書做人的道理。這二者雖有相同處,卻并非都要擺在一起,那忒是沒意思了些。” 驚蟄笑了起來:“那往后,我要是做得不好。外頭的人說起來,可不得提起你這位先生,說是你教壞了我。” 張聞六原本還一本正經的模樣,聽得驚蟄這話,卻是露出了苦瓜臉。 “不若,你往后學成出去,就莫要提及我的名諱。” 驚蟄乖巧地點頭:“這倒是可以。但,知道先生是我先生的人,可還不少呢?!?/br> 這一數來,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 張聞六嗚呼哀哉,只道自己誤上賊船。 他在朝中雖也是不支持景元帝成親的那派,臨到去了,卻又偷偷給驚蟄塞冊子,“這人啊,總不能什么都不知道,這往往是要吃虧的?!?/br> 他說完這話,就揮手跑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驚蟄都有些迷糊,結果一打開先生塞過來的東西,驚蟄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哪來您這樣做先生的,這東西,這東西……有辱斯文!” 驚蟄氣紅了臉,恨不得將張聞六再抓回來。 誰家正派的先生,會給學生塞春宮圖啊! 這是何等的混不吝。 驚蟄回宮就把這燙手山芋塞到景元帝那寶貝箱里去壓箱底。 如果說先生這作為,只是讓人啼笑皆非,那茅子世送來的東西,就讓人有些驚悚了。 他送來了兩件殺器。 驚蟄試過,如果是在敵人毫無戒備的時候,他想要近距離擊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茅子世私下,到底是做什么的? 赫連容:“他向來就喜歡研究這些小東西,赫連逸之前那些驚天雷,茅子世也曾搗鼓出來過。” 驚蟄驚訝地看向他。 又見男人露出一個有些惡劣的微笑,盡管那笑意很淡,卻是帶著一種如同惡鬼的寒涼。 “不然,赫連逸又是怎么栽的?” 驚蟄沉思,驚蟄沉思了又沉思。 驚蟄撓了撓下巴。 驚蟄說。 “那你的確是有點周扒皮哦。” 一想到茅子世又要搗鼓自己的興趣愛好,又要為景元帝做事,還要四處追查……嗯,這一人能夠頂得上十人。 “能者服其勞?!焙者B容平靜說道,“再者說,他卷走的錢也不少?!?/br> 他優美有力的手指抓著那危險的器具把玩,那輕輕拋甩的樣子讓驚蟄有些害怕,生怕一個不輕易就啟動了。 “怎能害怕自己的兵器?”赫連容挑眉,拉著驚蟄的手,將這東西塞到他手掌里面,強迫著驚蟄將整個冰冷的形體都摸了過去,“你得一寸一寸的掌握著它,知道什么時候才是最好使用它的時機,叫它完完全全的聽從你……” 驚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男人靠近他的時候,變得有些急促。 他的手指,是按在武器上,卻更像是十指摩擦,交錯在一處。 真是奇怪,他們已經認識了這么久,有過無數次親密的接觸,可是再看著赫連容,驚蟄的心口仍是會被那濃烈的情感撞擊著,仿若再過無數次也不會膩味。 “你在說的,是東西,還是……人?” 驚蟄低低地說,揚起的眉眼里,有著霧蒙蒙的水汽。 “……自然是我?!?/br> 那冷冰冰的器具被隨意地拋甩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撲通聲,只是卻沒有人再在意它們。 畢竟再沒有多余的手能夠捧著它們。 … 成親前,新人是該避嫌的,按理說,驚蟄是應該要回到岑府去,可是宮里不肯放人,禮部知道這件事后,又是幾乎撓禿了腦袋。 這規矩規矩,景元帝根本就不守規矩! 岑玄因知道后,特地進宮去和景元帝,大戰了三百回合,才最終把人給接了出來。 驚蟄出宮的時候一直笑,幾乎笑倒在岑玄因的身上。 剛才在宮里,岑玄因黑著臉,赫連容也是黑著臉,兩人對峙的模樣,真是針尖對麥芒,有趣得很。 “父親,我們都是男子,就算到時候真的要辦婚事,也不會有迎親之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