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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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容的臉色陰冷,望著太后的模樣,就如同她是個死人。 之前太后不管怎么說,景元帝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今看到他神色微變,心中自然痛快。 赫連容捏碎了扶手,黑眸里凝聚著殘忍的殺意,正要開口,就聽到屏風后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 真是忍無可忍,不想再忍! 太后的污言穢語,氣得驚蟄從屏風后探出個小狗頭,惱得像是要咬人:“太后身為長輩,怎么說話如此難聽,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 從屏風后出來,驚蟄才得以看清楚太后的模樣。 她仍穿著華麗的宮裝,卻是處處狼狽,下擺處有著幾多破損,更有星星點點的血跡。而她的兩手都被枷鎖扣著,雖是坐著,卻是連腳都被扣著,無法輕易掙扎。 驚蟄打量著太后,太后也正看著他。 這人看著不過二十出頭,很是年輕,長得甚是俊秀,穿著打扮無一不是上品。在他出現(xiàn)后,景元帝竟是站起身來,幾步走到他的身邊。 “不值當為這種人生氣。”赫連容淡淡說道,“看你的書。” “不看了,什么狐貍書生,都是朝三暮四的貨色。”驚蟄氣惱得要命,那小脾氣顯出來,恨不得把書生給撕了,“她罵你,你罵回去呀!” 坐在后面聽得他都著急。 赫連容:“我教過你,被狗咬了,不是咬回去,而是要把它的腦袋砍下來。”他摟著驚蟄的肩膀,這動作太過自然,驚蟄還在氣呢,根本沒留神掙扎。 “她身為長輩,怎么能這么說你?”驚蟄抿唇,“坐上這皇位的人本就是你,這位置合該就是你的,搶不過,只能說明那些人沒本事!” 他的聲音原還有些低,說到最后,卻是大聲得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了驚蟄的話,太后仿佛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般笑起來,她笑得那么用力,幾乎是喘不過氣來,“哀家不是什么好人,那皇帝,你又是什么好東西?” 太后根本不屑與驚蟄說話,猙獰地看著赫連容。 “記得,前些日子,劉家那件慘案,殺父殺母殺妻,簡直是悖逆人倫。”太后嘴邊帶著惡意的笑,將判詞上的話念出來,“皇帝,陛下,你又有什么資格坐在皇位上?” 她的聲音帶著濃稠的惡意,仿佛噩夢來襲。 “弒母的大罪,又該如何論處!” 當年真正殺死慈圣太后的那一碗湯,可是赫連容親手喂下去的! 第81章 盛隆二十四年,冬日。 皇后病得很重,太醫(yī)常年呆在鳳儀宮,各種名貴的參片更是經(jīng)常備著,以防不時之需。是時,盛隆帝與皇后的關(guān)系已有些緊繃,不過皇帝仍時時會去探望皇后,世人皆稱他情深義重。 中宮所出九皇子赫連容,今歲才七歲。 這宮里頭的皇子皇女,算上九皇子一共,也有將近二十位。與九皇子同年一起出生的,就有三位皇子,最小的是年底出生的十二皇子,而后到現(xiàn)在為止七年,后宮再沒有傳出來消息。 傳聞,是因為盛隆帝早幾年盛寵皇后的緣故。 不過九皇子身為嫡子,待遇卻遠比不上婕妤所生的十二皇子,不僅爹不親娘不愛,更是孤身帶著幾個宮人,居住在遠離后宮建筑的擷芳殿。 這是一種疏遠,但也是種無形的保護。 后宮里有一個眾所周知的秘密,那就是皇后瘋了。 半瘋半癲的她極其憎惡自己唯一的子嗣,但凡是見到,輕則打罵,重則要殺了他。 就在九皇子剛出生還沒滿周歲,就差點被皇后溺死,是盛隆帝身旁的御前太監(jiān)拼了命救下來的。后來,不管是針扎,還是刀劃,皇后都嘗試過數(shù)次,這才引起了盛隆帝的戒備,將年幼的九皇子挪出鳳儀宮,才得以叫他長大。 然這一路,也算不得多平安。 身為皇子,總要拜見嫡母,更別說,九皇子還是中宮嫡子,更是需要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皇后跟前。 每一次,對九皇子而言,都算是劫難。 能活下來,算是僥幸。 盛隆帝偶爾會看顧一二,但皇后厭惡他,皇帝自也不會有多余的憐惜。只是看在骨rou情分上,在他活到五歲時,多給他分配了個暗衛(wèi)。 這本該是在皇子十五歲后,才有的待遇,除此外并無優(yōu)待。 風雪里,有兩個人在走。 一矮一高,一主一仆。 并無撐傘,也無多余衣裳,看著有點單薄。 寧宏儒:“主子,咱還是回去吧。” 今日原本九皇子是要去書房讀書的,不過在早上的比試里,九皇子挨了打,師傅就做主給他放了半日假。 九皇子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帶著傷。 他原本就長得好看,白皙美麗的臉龐上有多一點傷痕,都會被看得清清楚楚。 九皇子:“父皇讓我去見他一面。” 寧宏儒聽到九皇子這么說,也只能放棄再勸。他跟在九皇子的身后,看著他埋頭趕路,心中有些沉悶,最近九皇子的身子有些不大好,就算跟著那暗衛(wèi)開始習武,可時常會喊冷,哪怕屋內(nèi)已經(jīng)點燃炭盆,還是會覺得不太舒服。 找來的太醫(yī),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寧宏儒和石麗君就只能看著九皇子發(fā)愁。 最初被派來照顧九皇子的時候,也不過才一點大的孩子,就已經(jīng)十分冷靜,與他說話的感覺絲毫不像是和孩子,更如同一個同齡人。 九皇子性格冷,不怎么愛說話,不過是個好孩子。 這話由著寧宏儒來說,或許有些逾距,然九皇子待人處事上,卻是說不出半個壞字。只不過有些慢熱,溫涼,然笑起來,也十分之可愛。 寧宏儒在心里嘆了口氣,只是打從今年開始,就幾乎不怎么看到九皇子笑。 光是今年,九皇子就差點死了兩次。 一次是被人從假山推下來摔破了頭,另一次是在鳳儀宮,分明是皇后叫他去,與他吃了頓飯,那對九皇子來說應當是平生頭一回。 然吃到一半,皇后又突然發(fā)瘋,抓起手邊不論什么東西都朝九皇子摔去,險些把他打死。 自從這次后,九皇子的性格就越發(fā)冷。 寧宏儒幾乎想不起來最初他微彎眉眼,笑瞇瞇的可愛模樣。 到了乾明宮,九皇子在外頭沒等多久,就見到了盛隆帝。 皇后長得美貌,盛隆帝的相貌也是不錯,不然這兩人是無法生下九皇子這樣的容貌。 九皇子能見皇后的次數(shù)少,然能看到盛隆帝的次數(shù),也算不上多。 “小九,過來。”盛隆帝坐在座位上,朝著九皇子招了招手,“今天,去看過你母后沒有?” 九皇子面無表情地說道:“去過,姚才人說母后在睡,就讓我先離開。”姚才人是皇后的遠親,她來伺候皇后后,皇后發(fā)瘋的次數(shù)少了些,不過見到九皇子,還是容易發(fā)作。 姚才人雖常作壁上觀,有些時候,也是不忍見一個小小的孩子再受磨難。 這一次,也是她勸走九皇子。 其實皇后已經(jīng)醒了,姚才人只是不愿意九皇子進鳳儀宮,左不過皇后根本不在乎九皇子會不會來探望。 九皇子抬起頭說話時,盛隆帝分明看到他臉上的傷痕,卻什么都沒說,仍帶著和煦的微笑:“你的母后多年前,曾與寡人出巡,見識過不少有趣的東西。寡人觀她近來精神頭好些,便想為她做點東西。” 九皇子只是默不作聲聽著。 盛隆帝看起來,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反應,只是自顧自說了下去,“寡人記得……” 他笑了笑,露出個懷念的表情。 “當時巡到襄樊時,她最喜歡那里的柿子湯。” 這柿子湯的做法有點奇特,煮出來后,有點酸酸甜甜的感覺,雖有著點點澀味,卻又無比回甘。 當時舟車勞苦的皇后吃上一口,就覺得十分開胃。 盛隆帝想要親手做一碗柿子湯,與九皇子一起。這聽起來沒什么不對,九皇子聽后眼神幽暗了些,只是跟著盛隆帝一起出去。 這御膳房里,肯定有柿子,不過,盛隆帝說這后宮里,另有柿子樹,親力親為更有意思,就把九皇子帶上了御駕。 九皇子出生到現(xiàn)在,怕是唯獨今日,和盛隆帝的接觸最多。 他安靜坐在角落里,盛隆帝時不時看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著外頭的景色。 “想什么呢?”盛隆帝笑了笑說,“今日怎么這么少話?從前,不還多話些嗎?” 九皇子沒有提醒他,他們上一次這樣的碰面,應當在六七個月前,也沒有提醒他,愛說話的是十弟,反而問道:“父皇,是要去北房嗎?” 盛隆帝驚訝地挑眉:“你去過?” 九皇子沒說話,只搖了搖頭。 盛隆帝不太喜歡他這個反應,皺了皺眉,倒是也沒說。 九皇子仍看著外頭熟悉的景色,自然是要熟悉,整個皇宮,應該沒有比他還要清楚布局的主子,哪怕是盛隆帝。 畢竟除了他之外,有誰會為了躲避追堵不得不滿皇宮跑?越是偏僻幽冷的地方,就越不容易被抓到。 車馬停在北房外,盛隆帝牽著九皇子的手下了御駕。 入手的感覺冰冰涼涼,就好像抓著的不是人,而是鬼。盛隆帝蹙眉,吩咐人送來暖手爐塞給九皇子。 兩人的身影一起被北房的甬道吞沒。 也不知過了多久,盛隆帝和九皇子有點狼狽地出來,一個看起來衣裳勾破,一個臉臟臟的,像是個小花貓。 盛隆帝朗聲大笑,看著九皇子說道:“沒想到你爬樹竟是這么靈活。” 九皇子抿著嘴,只有黑眸里有點亮意的笑。 “是父皇太笨拙了。” 盛隆帝用下擺兜著柿子,無奈地搖頭:“是是是。”他已經(jīng)不想去回憶自己剛才爬樹的糗態(tài),連忙把九皇子給趕上車。 從北房離開后,卻是沒去御膳房,而是去了乾明宮的小廚房。 盛隆帝摩拳擦掌,勢必要做出最好的湯。 第一次,盛隆帝沒生起火。 第二次,盛隆帝炸開了鍋。 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