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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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睡得并不安穩。 哪怕他在沉睡中,他都能感覺到那種稍縱即逝的陰冷……不……那種扭曲的寒意,隨時隨地都纏繞著他……那就像是被什么陰冷濕潤的東西,慢慢爬上脊背的觸感。 視線如同擁有著載體,化作粘稠的蛛絲,將人纏繞包裹起來,又仿佛有一只,兩只,無數只眼球正密密麻麻,從不同的角度凝視著他。 這讓他連睡都覺得不安穩,身體輕輕顫抖著想要環抱住自己,他側躺著,蜷縮著,那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然后…… 赫連容看著驚蟄,一邊正在用手帕擦拭著他身上的血。男人身上的血幾乎無窮無盡,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凈,也不知道究竟用了多少條手帕,才勉強把他的雙手都擦拭得毫無血紅。 然后他在邊上的柜子里抽出一小塊,里面正放著一罐,還未開啟過的蘭香。 赫連容慢條斯理將蘭香涂抹在了手指上,哪怕這味道根本無法壓下那血淋淋的氣息,可是幽幽的蘭香,卻是驚蟄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他用那樣一雙手,曾經被驚蟄夸贊過優美漂亮的手,來靠近昏睡里的驚蟄。 那熟悉的香味有一點點甜,可是卻是過去這么久以來早已經深入骨髓的氣息,哪怕清醒時候的驚蟄再恐懼不過,可是陷入沉睡中的他卻依照著最本能的反應,輕輕蹭著男人的手指。 這味道只會給他帶來安全感。 在淡淡的蘭香里面,他終于真正睡著了。 … 驚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曾經有過那么幾次半睡半醒,但是身體上精神上的疲乏,卻仍舊把他拖到黑甜的夢鄉里面。 等到他真正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 驚蟄躺在床上,有些出神地看著陌生的環境。他身下躺著的是柔軟舒適的床鋪,身上蓋著的被子蓬松柔軟,讓人睡得甚是舒服。只是他從來沒有睡過這么大的床,當然,也不會這么精致華貴。 他慢慢坐起來,沒有去看那垂落下來的床帳外,又是怎樣的畫面,而是有些沉默地低頭打量著自己。 他的頭冠都被解開了,已經被梳洗打理過的頭發蓬松垂落下來,身上的衣服更是全部都被換掉了,非常貼身合適,與之前容九送給他的東西……是同樣的材質。更別說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經被處理過了,還能夠聞到淡淡的藥香味。 好吧,關于這衣裳的布料……又一個鐵證。 事到如今,驚蟄可不會去否認這些幾乎遍布各地,攤開來任由他發現的線索。 所以,他過去這一兩年的時間內真的在頻繁和……景元帝談情說愛? 哇哦,驚蟄艱澀地想著如果明雨知道這件事會說什么,或許那一切的談話會從“我就知道”“你總是會惹麻煩”開始,然后他們兩個人會大吵大鬧,最后又會坐下來,明雨最終還是會決定幫他。 驚蟄抱住自己,如果他和容……現在的麻煩,也能這么輕而易舉解決就好了。 “在想什么?” 一如既往,這個男人的出現,總是能那么悄無聲息,那么戲劇化。 驚蟄之前總是在想,他到底是怎么鍛煉出來這身武藝的,這簡直像是有個世外高人藏在他的身邊,當他的隨身師傅……現在來看,很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想明雨。” 驚蟄悶悶不樂地說著。 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到了異樣的平靜。 在男人出現之前,一切也都很安靜,但是那種安靜是靜謐的,沒有任何異樣,雖然不太熟悉,可的確能讓人覺得舒服……然而現在卻是一種可怕扭曲的僵冷,就仿佛驚蟄說出來的那句話,帶著可怕的毒液。 ……明雨? 驚蟄輕聲喃喃著,有什么東西一瞬間劃破了空氣,如同雷擊一般刺激到了他,讓他整個人從麻木呆愣的狀態活了過來。 他猛地抬起頭,對上床邊的赫連容。 ……穿著冕服的景元帝,頭戴冠冕,雍容華貴,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模樣。遙遠得,仿佛是世界彼端的人。 可那寬大的床帳卻垂落在他的身后,將這處地方與外頭隔開來,仿佛這方小天地內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看到了男人的臉色。 他看著面無表情,但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美麗臉龐上帶著徹骨的寒意,就仿佛是被凍結的冰塊層層凝聚起來的冰雕,連一絲一毫的活氣也沒有。 驚蟄語氣艱澀著,放仿佛那是一句無比難開口的話,“你想……殺了他?” 就因為剛剛他提及到明雨? 不不,不只是這樣。 ……驚蟄記得,曾經有過那么幾次,容九表露過,不太友善的言論。 對他的朋友。 那并不是嫌棄厭惡,或者是瞧不起之類種種的態度,而是另外一種完全負面的暴戾的情緒。 早在那么久之前,他已經有過這樣的情緒,有過這樣的念頭,甚至有可能曾經試圖動過手。 驚蟄的心跳,瘋狂地躁動起來。 面對他的質問,赫連容只是一言不發。 “你為什么不說話?”驚蟄尖銳地說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是我猜錯了!” “讓一個聰明人閉耳塞聽是不現實的?!焙者B容的聲音冷漠,卻莫名滲透著濃烈的惡意,仿佛正在不斷流淌著毒汁,“驚蟄,你不是不喜歡我的謊言?” 他欺身,靠近驚蟄。 那冰涼的蘭香味也跟著飄散了過來,那是驚蟄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曾幾何時,驚蟄也曾問過,為什么男人會選用這樣的香味?這樣的味道與他的氣質有些不相符合,他聞起來應該是冰雪的味道,凜冽而透著寒意。 那時候,容九只是說,他覺得這樣的味道更好。 就在此時此刻,驚蟄終于明白過來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這種普通香甜的蘭香,雖然是有些過分的甜蜜,可它也能夠輕易地融化他身上尖銳的殘酷。 那甜滋滋的味道撲過來,哪怕驚蟄再不愿意,也會在這熟悉的味道里面放下少許戒備。 赫連容已經足夠冰冷瘋狂,他不需要更多的襯托,他需要的是能精心細致把一頭狂暴兇殘的怪物妝點成無害的獸,只需要露出那張漂亮美麗的臉龐,就能擊潰那微不足道的抵抗。 “你不喜歡謊言,不喜歡欺騙,更不喜歡平靜的生活被打亂……”赫連容黑暗的眼眸里,流淌著瘋狂,“可你還是愛上了我?!?/br> 驚蟄無法忍耐:“所以現在你是想嘲笑我,又或者你已經玩膩了,打算把我隨手丟開?” 一個令人覺得可笑的玩具? “不要再說這樣的話。”赫連容壓抑地說道,“任何膽敢這么形容你的人,都該死!” 那暴虐的聲音里充滿著可怕的殺意,仿佛要將所有膽敢如此聲稱的人全部斬殺,哪怕是驚蟄自己,他也絕不容許他這么自貶自賤。 驚蟄的呼吸顫抖起來。 正因為…… 正因為如此,正因為,赫連容或許真的有可能,擁有那么一點真心實意,驚蟄才越發感到痛苦。 他們的感情,他們的愛意,他們的過去,那一切,是假的,卻又不完全是假的。男人精細編制了一個騙局誘騙了他,可是吞下去的誘餌,卻又并非是毒。可驚蟄寧愿自己痛到穿腸爛肚,也不想面對這樣的結果。 “你騙了我?!?/br> 終于,終于,再一次,驚蟄這么說。 “我騙了你。” 赫連容漂亮的眼睛浸滿了冷酷,如同可怕的惡獸,只在看著驚蟄時,有那么一點微弱的克制。 后悔,痛苦,彌補,這樣的種種情緒,根本不可能出現在赫連容的心里。 他不可能后悔。 遇到驚蟄,誘騙驚蟄,抓住驚蟄,是他做過最完美的一次狩獵。 他太過敏感,太過謹慎,輕易一點風吹草動,就能立刻讓他躲回自己的洞xue。倘若此生他們第一次相見,赫連容是以皇帝的身份,那么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驚蟄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只會看到驚蟄低垂的頭顱,看到他微彎下去的背脊,他不會知道那張柔軟的唇會吐出怎樣動聽的話,不知道那雙漆黑清亮的眼睛會是多么的漂亮。濕漉漉的眼睛輕輕一眨,就仿佛帶著一層淺淺的霧氣,如此……蠱惑人心。 究竟誰才是那頭魅惑的獸? 赫連容從來沒有過如此激烈的情緒,所愛,所恨,如此多難以捉摸,無法看透的感情,全都是因為驚蟄才滋生出來,一點點地,在那荒蕪冰涼的心里生根發芽。 他怎么可能懺悔? 不管驚蟄再痛苦也好,再絕望也罷,皇帝絕對不可能如他所愿,擁有那樣愧疚的情緒。 驚蟄,愛上了他。 只要一想到這件事,他的心里只有漆黑陰暗的狂熱,他為此興奮到渾身顫抖,必須瘋狂壓抑才能忍耐住,那幾乎要將人撕碎的喜悅。 不管是謊言也好,欺詐也罷,驚蟄的感情卻是切切實實成為他的一部分,他無法,也永遠不能擺脫赫連容。 欺騙又如何? 若是可以,也不是不能一直瞞下去。 將驚蟄牢牢禁錮在他視野內的囚牢里面……盡管這一輩子都充滿著謊言,可如果他此生都不知道,那也不外乎是一個美滿的結局,對嗎? 這也曾經在赫連容的設想中。 他可以精心為他編織一個謊言,一個彌天大謊。 把驚蟄身邊的所有人都籠罩在這個龐大的蜘蛛網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逃脫這個計劃,所有人的背上都必須黏著蛛絲,依赫連容的意志行動,被他所cao控,不得不共同完成這場不會被戳穿的騙局。 ……這也不錯,不是嗎? 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意外,當時趕往北房的時候,男人的心里只充斥著兇殘的殺意,根本容不下半點及時止損的念頭,不然他真的有可能這么做下去。 赫連容有一段時間,恨不得驚蟄立刻知道他的身份,他懷揣著暴戾瘋狂的想法,幾乎無法忍耐,他的惡意輕易就能摧毀了他。 可是,驚蟄說,他們是情人。 他說,他們是家人。 他們可以一起學習如何做家人,一起生活(盡管這需要漫長的計劃),他們的關系變得更緊密,也輕易撫平了那些暴虐激烈的情緒。這的確在某種程度上,讓男人放棄了那些過于可怕的想法。 可如果驚蟄決定離開他,那赫連容也不會再克制下去。 他本來,就是這皇城里滋養出來的怪物。 怪物,本就是瘋的。 “……我一直都覺得,在宮里,喜歡上誰,是一件很離譜的事……”在驚蟄撞見云奎和宮女對食的時候,他這么想過,“那很荒唐。” 在皇宮里本來就自顧不暇,能夠掙扎著活下去已經算是一件幸事,為什么還要自找麻煩? 而當他真正意義上自找麻煩的時候,他同樣意識到了這件事的不可控。 感情,是沒有辦法控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