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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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有所猜測?!?/br> 他抬頭,看著容九。 “當真與黃家有關?” “是多封黃慶天的親筆書信,全都與當年的事情有關?!?/br> 驚蟄抿唇:“那這些,和,這一次,黃家的事情,有關嗎?” “有關?!比菥诺溃盎实凼种校缬嘘P于黃家的多種罪證。但從府上搜出來的,卻也是最直接,相關的證據。” 驚蟄有點茫然地點了點頭,然后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神稍顯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沒有問,這證據是怎么到景元帝的手上,也沒問,為何容九沒有提前過問他…… 驚蟄只是在發呆。 容九就慢吞吞地從他的手里搶回頭發,繼續給發尾抹著油油,直到每一縷都無比絲滑后,這才將頭發給扎起來。 待驚蟄回過神來,他周身都是香噴噴的味道,熏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捂著嘴,悶悶說道:“容九,你到底是涂了多少呀?” 容九:“不多?!?/br> 驚蟄不信,自己伸手去抓,結果入手的,竟是好大一根辮,不對,是兩根。 他拽著自己的倆辮兒,左一根右一根,沉默了。 “你這手法,是和誰學來的?” 為什么還是這種兩股的呀,看起來好像女娃子哦! 驚蟄扯了扯,無奈地將頭發打散,想要重新弄一遍,卻發現,入手的觸感和從前,確是完全不同。那柔潤絲滑的感覺,仿佛不是自己的頭發。 驚蟄驚訝地扯著發尾瞅了瞅,聞到了甜膩的香味。 容九將一個小罐子遞給驚蟄:“往后沐浴完,可以用它多涂幾次?!?/br> 驚蟄猶豫地說道:“這很耗時間?!?/br> “能變黑?!?/br> 容九幽幽地說道。 驚蟄立刻把小罐子給塞到懷里。 他決定每次沐浴洗頭后,都將頭發狠狠地涂個七八遍。 待驚蟄將小罐子好生收起來后,容九才淡淡說道:“為何不繼續問下去?” 驚蟄低著頭,正在揪自己身上的落發,語氣也就顯得有些散漫。 “問什么?” “你能不能出宮?!?/br> 漫不經心的話語,如同在提起天氣這樣的小事,卻讓驚蟄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了片刻,而后猛地緊握成拳,收在了懷里。 驚蟄輕聲:“容九,你無端端說些什么呢?” “黃慶天身上最大的麻煩,并非是那件貪污案,而是他插手國庫,動了軍需;然讓他難以辯解,無法回避的開始,卻是因為貪污案。貪污案事關岑玄因,倘若這件事,真的能夠翻案,那自然……” “當初岑家的事,是先帝的判決。”驚蟄冷靜打斷了容九的話,“就算黃慶天鋃鐺下獄,哪怕有部分的證據。的確是自我家搜出,可這些官員,哪個敢動先帝的判決?” 先帝已逝,追前人之事尚難,更別說,那還是天下之主。 驚蟄常年在后宮,對朝廷之事所知不多,可對他們會如何做…… 卻有著敏銳的判斷。 他們不會。 他們也不敢。 岑家的事,除開驚蟄外,其余人等全都死去,而驚蟄呢,則是入了皇宮,成了太監。 就算岑家能夠翻案,可驚蟄要是就此離開皇宮,一輩子也不過是個閹人的身份??沙鰧m與否,選擇也并非在他手上。 “容九,我這樣的人,是不能去想‘如果有可能’這樣的事。”驚蟄的語氣非常平靜,甚至有些冷漠,“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br> 想象多了,人就容易產生妄念。 去思考一些不能有之事。 驚蟄從不會做這樣的夢,夢得太過美好,摔死的時候也會更加慘烈。 驚蟄:“太后試圖借由黃儀結的手刺殺陛下,此事落敗,無疑會加劇黃家的衰落。如果一切順利,黃慶天會鋃鐺入獄,岑家得到翻案,父親尸骨得以下葬,而我呢,頂多得到些賞賜權當是安撫,此事,也就這么結束。” 至于出宮,不是不可能,可希望渺茫。 最大的可能,也不過是多有提拔。 出宮,也未必是好事。 若出了宮,身上系統的麻煩之處不說,驚蟄可還記得系統說過,景元帝會在瘋狂中將所有的宗親一把火燒了個干凈呢。 而后鐵騎入關,種種事情,就無需多言。 這還不如留在宮里呢。 不得不說,驚蟄將這事看到很透徹。 他所描述的畫面,大部分正是有可能發生、或者正在發生的事。 他說完這些話后,似乎覺得,語氣顯得有些冷淡,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輕聲說道:“不過多謝你,容九。如果不是你買下了院子,以及幫我找……” “地契給了你,就是你的東西。會找到證據,也是因為你想找。”容九淡淡地說道,“這與我無關?!?/br> 驚蟄忍不住笑起來,那種克制的冷漠隨之散去,變得有幾分好笑,“可證據,總歸是你,遞到御前的。”他的聲音十分篤定。 有證據是沒有用的。 不管是父親從前的經歷,還是以驚蟄現在的力量,如果沒有容九施以援手,就算驚蟄千辛萬苦找到了證據,也根本找不到能夠接受這份證據的人。 黃慶天是什么人物? 他可是太后的親兄弟,六部尚書之一,下一個將要進入內閣,是名單上板上釘釘的人。 誰會相信驚蟄? 縱是當初岑玄因,手中握著這份鮮明的證據,卻也根本無法給自己找到破解之法。 官大一級壓死人。 岑家,如何能與黃家相比? 如果不是容九在這其中搭了把手,想憑借驚蟄自己將這份證據送出去,怕是比登天還難。 “我不喜歡,不要道謝?!?/br> 容九掐住驚蟄的臉,兩根手指上,帶著淡淡的香氣,垂落下來的衣料,露出了手腕上素白的包扎。 驚蟄原本還要再說什么,可看著容九的手腕,一時間卻是忘記,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這是……你剛才說的傷?” 光看包扎起來的大小,就絕不是什么輕易的小事。 驚蟄蹙眉,有幾分懊惱。真要和容九說的那么嚴重,連這么嚴峻的情況下還可以休息,那這傷口可得多重? 他剛才怎么沒反應過來呢? “這傷勢都到小臂,你還說不嚴重?”驚蟄擰著眉,聲音有些焦急,“這真是我咬出來的?” 他的牙口真這么好? 容九:“我咬的?!?/br> 男人的話,將驚蟄嚇得抬起頭。 “……你自己咬的?”驚蟄狐疑地說道,“你沒事咬自己做什么?” 他的記憶里,的確沒有太多關于咬痕的畫面,可驚蟄是記得自己有抱著容九的胳膊磨牙的……當然,他也不相信自己真能狠得下心去咬那么嚴重…… 可容九咬傷自己是為何? 容九微微勾起一個微笑,他的嘴唇有些薄,就算是笑,也很難給人輕松的感覺。有時看起來,更像是冷笑,帶著揮之不去的陰郁。 驚蟄下意識后退,這是出于本能地反應,盡管他還不知道這動作到底是為了什么,但是…… “你一直在哭,哭得好生厲害,”容九眼底帶著少許惡意,輕柔地說著,“為了不叫我過于沖動,合該好好約束自己才是?!?/br> 驚蟄的身體雖然后退,可手卻還是停留在容九的身上,他下意識摸了摸傷口處,臉色有幾分蒼白。 “你……” 驚蟄面色微白,心里有幾分懊惱。 這大概也和buff有關,如果沒有這buff,容九也不會時時刻刻跟在他的身邊,被引發過激的反應,又為了控制住自己…… “容九,往后,你沒必要這么……”驚蟄頓了頓,“不是說不能克制,但非要這么自殘嗎?” 驚蟄也怕。 容九的感情太過暴戾,如果不加約束,他總有一種自己會被輕易碾碎的錯覺。 可要他看著容九這么傷害自己,驚蟄心里也難受。 容九:“你該擔心你自己?!?/br> 方才他的話,輕易勾起了驚蟄的愧疚心,仿佛是要討什么獎勵??僧旙@蟄真的憂心忡忡時,容九卻反倒不高興,露出幾分冰冷的壓抑。 男人抽回了手,背在身后,冷冰冰地說道:“沒有任何的戒備,沒有任何的謀劃,就貿貿然地跑出來,誰才是加害者,誰才是受害者,你分不清楚?” 驚蟄被容九劈頭蓋臉的一頓訓,嘟噥著說道:“按這話說,你就是窮兇極惡的施暴者,那我合該離你遠遠的?!?/br> 容九的眉心微蹙,眼底一閃而過的幽冥,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就聽著他慢條斯理地說道:“這話,本也是沒錯。” 驚蟄蹙眉,抬頭看著容九就要說話,但見容九扯了扯領口,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莫名的冰冷凍結在他的臉上,以至于他說出來的話,都如同帶著不化的寒冰。 “不過,不管你逃到哪里,就逃不開就是了?!?/br> 那陰惻惻的話語森然無比,仿佛要凍結人的血脈,連氣都不敢大喘一聲。 “你怎么……不對,我為什么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