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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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捏著眉心,暫且讓徐嬪在壽康宮住下來。 皇帝這么打她的臉面,她自然也不能讓皇帝好過。 翌日,太后就突發急病,與此同時,瑞王得了太后的懿旨,入宮探望。 后宮其余的主子也或早,或晚知道了承歡宮的慘狀,無人不驚懼,就連德妃聽到的時候,也險些暈了過去。 就更別說儲秀宮,那些原本高興的秀女們,多是小臉蒼白,坐不得,也站不住。 心中難免惴惴不安。 太后,怕是被景元帝這般暴行給氣壞身子的吧? 瑞王就是在這樣緊繃的氣氛里,入了宮。 壽康宮內,瑞王赫連端入了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味,原本不緊不慢的步伐就變得急促起來,急急走到太后床榻前。 “母后,難道是真的病了?” 躺在床上的太后臉色蒼白,額頭還冒著薄汗,著實一副病態。 “癡兒,哀家不這般,怎么能讓你入宮?”太后抬起手,赫連端往前幾步,攙扶著太后坐起身來,“你也知道,赫連容那廝陰狠毒辣,不做全套,可是麻煩。” 她臉上這么蒼白,全都是涂了厚厚的一層鉛粉偽裝出來的。 赫連端低聲說道:“遲早有一日,我定叫母后,不再遭受這樣的屈辱。” 太后寬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讓赫連端坐下說話。 “近來諸事可順?” 赫連端點了點頭:“夏遼雖然死了,可是陳宣名掌握了他先前留下來的輿圖,并沒被抄家所禍。如今,鐵礦已是不愁。” “好!”太后很是寬慰,“哀家讓你查的,可查到了?” 赫連端:“姚家已經落敗,舉家回了故土。我派人去查,如今家中只剩下庶出,嫡系一脈,全都沒了。而慈圣太后那邊,沉老院長一直在乾元書院教書,不曾離開潭州一步。沉老院長身邊有人盯著,該是陛下的人。” 慈圣太后出身沉氏,是書香世家。 沉家這一代是由著左都御史沉子坤所領,他是慈圣太后的長兄。 慈圣太后和沉子坤的父親是沉老院長。而沉老院長一輩子只教書育人,從不踏足官場。 太后嘆了口氣,垂下了眼。 赫連端看著母親,忍不住說道:“母后,您為何要怎么在意姚才人?她和當年慈圣太后的事,有關嗎?” 赫連端隱約知道,父皇和慈圣太后間是有過齟齬,甚至于慈圣太后的死,和先帝也有關系。然太后這般在意,難道是…… 太后瞥了眼赫連端,聲音平靜:“你應當也猜出來了。” 赫連端:“……當初慈圣太后的死,母后也曾插手。” “不錯。” 慈圣太后和先帝是青梅竹馬,年少慕艾,自然走到一起的。那時,誰不稱呼他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先帝甚至在情深時許下諾言,答應與慈圣太后一生一世。 可情感有時濃,待淡去時,便也如退潮般冷漠,只余下滿目瘡痍。 慈圣太后遲遲生不出孩子,先帝卻已經登基好幾年,在朝臣的催促之下,他開始廣開選秀,后宮一個接著一個地進人。 而這些嬌艷的花朵,也紛紛誕下子嗣。 先帝越來越少踏足慈圣太后的宮殿,流連于新鮮的色彩。當然,也因著心中有愧,他很是敬重慈圣太后,任誰敢憑著寵愛蹬鼻子上臉,侮辱皇后,都會立刻被貶入冷宮。 慈圣太后對于先帝的花心并無反應,直到她懷孕了。 太后聲音幽幽,帶著幾分怪異。 “先帝欣喜若狂,因為他發現,他再怎么喜歡那些妃嬪,可誰都不如他的皇后。梓潼,到底別有不同。皇后終于有孕,先帝再也不去其他妃嬪的宮中,一直守著皇后,直到她生下了九皇子。” 也就是赫連容。 先帝高興壞了,因為皇后生下來的是男丁。這是值得慶賀的大事,后宮接連幾日張燈結彩,甚至前朝大赦天下,為皇子祈福。 這般盛大的喜事,終止在慈圣太后的身上。 “她瘋了。”太后笑了起來,“她并未因為先帝的回心轉意高興,更憎惡她生下先帝的血rou,在洗三那日,她差點淹死了赫連容。” 瑞王眉頭皺得死緊,這些都是他不曾知道的舊事。 上一輩子,他忙于和赫連容爭斗,后來赫連容手段毒辣,直接一把火將所有東西都付之一炬,他何其有幸重獲新生,這才驚覺自己其實有些自大,忽略了來自娘家的助力。 在他循著上輩子的軌跡,將錯失的人才收入麾下時,瑞王也頻繁地探望太后,維持住他們本就不錯的母子關系。 “所以,父皇其實很喜歡慈圣太后,那為何……”瑞王皺眉,難道他上輩子的消息有誤,慈圣太后不是父皇殺的,而是母后動的手? “慈圣太后既是先帝殺的,也是哀家殺的。”太后收斂了笑容,淡淡說道。 慈圣太后的瘋,并非只在一時。 那時,整個宮里都得盯著她,但凡讓她和赫連容接觸,那她能想出一百種方式試圖殺了他。倘若先帝出現,慈圣太后便會自殘。 久之,寢宮宛如冷宮。 可先帝后悔了。 他自覺辜負慈圣太后良多,更知道她曾是多么驕傲矜持的性格,不忍見慈圣太后一直這么痛苦下去,于是吩咐了太醫開了藥。 一點,一點地喂給慈圣太后。 藥效經年累月,慈圣太后也便時常沉睡,姚才人也是在這個時候,被調過來伺候慈圣太后。 先帝希望慈圣太后醒的時候,看到自家人會高興些。也不希望她那么驕傲的人,最終落到這么個凄慘的結局。 他希望慈圣太后在還能留有幾分顏面的時候死去。 所以先帝也封鎖慈圣太后發瘋的所有事情,不叫人知道。 可太后等不了這么久。 按照先帝的設想,慈圣太后怕是要花上七八年才能真的死去,那時后宮除了赫連容后,長達數年沒人有孕,因為皇帝不肯再入后宮。 她如何能等得到! “若不是除了慈圣太后,那還不能有你。”太后冷靜地說道,“哀家也做不到如今這位置!” 赫連端:“那母后追查姚才人的原因,正是因為她……手中握有慈圣太后之死的證據?” “慈圣太后死后,姚才人被暴怒的先帝打入冷宮,那時,我沒多在意她,直到赫連容那廝登基。”太后恨得咬住了牙,“去歲,哀家才查到,在先帝駕崩前,姚才人曾去見過一回先帝。” “姚才人是待罪之身,怎么出得了北房?”赫連端吃驚追問。 “她假托重病,被挪了出去,先帝駕崩后,才又回去的。”太后嘆息著擺了擺手,“你也知道,先帝是出巡回來后重病,但也不是連一點寫遺詔的機會都沒有,結果他什么都沒留下……” 赫連端:“母后懷疑,姚才人手里握著您當年毒殺慈圣太后的證據,特地在這個節骨眼去見先帝,就是為了幫赫連容上位?” “當是如此!” 那時候慈善太后的身邊,除開那些宮人之外,就只有姚才人,而那些宮人早就被太后除了干凈。 偏偏剩下姚才人! “那母后怎不早些與我說,我也能祝你一臂之力。”赫連端嘆了口氣,去歲他已經回魂重生,若是早些與他說,他還能做些什么,如今已是這么久,姚才人都死了…… 死在了母后的手里。 太后不語,如果不是赫連端問起,她的確無法將這樁陳年舊事說出來。畢竟毒殺慈圣太后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一個動蕩,惹出禍事,她也罷了,定會連累赫連端。 太后連陳年舊事都說了,便也將昨夜發生的事情告知赫連端,他神色詫異,微蹙眉頭。 半晌,赫連端沉聲:“母后,陛下應當還不知道其中真相,倘若他知道,以他的瘋性,不會善罷甘休。” 太后有些懊悔:“早知當初,就先留姚才人一命。”她這一動,反倒是打草驚蛇,惹了皇帝注意。 事已至此,不可挽回。 太后和瑞王商量了一道,赫連端勸她莫要再輕舉妄動。 景元帝剛發完瘋,那小內侍驚蟄又是兩邊都掛了名的,皇帝肯定也知道這人的存在。 要是太后再下手,皇帝又當真在乎慈圣太后的話,此舉難免會惹得景元帝發瘋。 他要真發作起來,縱是太后,也生怕他會毫無顧忌。 太后體會得到瑞王話里的擔憂,如何不應,便也將這事按下。 既景元帝不知,那還不算緊迫。 瑞王在壽康宮待了一個多時辰,陪著太后吃完了午膳,這才出了宮。 一上馬車,瑞王的神情就沉郁下來。 母后果然如他所想,行事太過直接粗暴,絲毫沒想過會引起的反應。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景元帝就是這么個不要命的,他敢在承歡宮大開殺戒,那誰能保證,他不會突然發瘋? 瑞王可是親眼見證過他上一世怎樣的瘋狂! 斬了姚才人是痛快,可定會引起景元帝的主意。要是再任由太后行事,那后果不堪設想。 萬幸,瑞王捏了捏眉心。 今日他入宮了。 … 承歡宮的慘劇,在有意無意的推動下,最遲到下午,整個后宮都知道了。 就連驚蟄這些灑掃的內侍,也得知此事,他立刻就想起昨夜遇到的容九。 容九當時匆匆趕往的方向,難道是承歡宮? 谷生一把揪住了驚蟄的袖子,語氣有點著急:“驚蟄,之前來找你的那個三等太監,是不是承歡宮的?” 驚蟄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那他……” 驚蟄抿唇:“怕也是。” 聽說好像整個宮只活下來一二個宮人,余下的都已經死了。 也不知道長壽還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