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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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接連的意外,怕是真的嚇壞徐jiejie了。太后娘娘,妾身聽說時,也有些心驚呢。” 后宮沒有皇后,分位最高的就是德妃。 德妃出身魯家,其父是鎮北侯魯閔敘,其母是太后的姐妹,乃是黃家人。前幾年,黃氏本家沒有適齡的女兒,恰好德妃的年齡合適,相貌才情也不錯,就被送到了宮里來。 雖不得景元帝寵愛,可她憑借著和太后的關系,還是穩坐后宮第一人。 她聽了章妃的話,便又一笑。 “徐嬪這般怕,說是怕,也有些太過。我看是這宮里的人,都太過懈怠了。” 太后蹙著眉,只是輕輕拍了拍德妃的手,并未說話。 正此時,徐嬪已經回來,換了一身衣裳,頭上的朱釵也卸掉了幾個,看起來頗為可憐。 太后原本對徐嬪那一身氣味不滿,如今瞧著她的模樣,到底是憐惜,讓她坐下說話。 “好好說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嬪便一五一十地說起來。 承歡宮是從正月,就開始出事。 頭先第一個出事的,是一個叫松茸的太監。他在和另一個太監去取膳食時,說是去方便,卻遲遲沒回來。 那太監只能獨自回去。 結果松茸就此失蹤,直到半個月后,負責荷花池的宮人發覺養在池子里的錦鯉都不吃飼料,覺得奇怪,這才下池子撈了一把,結果竟是把松茸的尸體給撈出來。 許是在池子里泡久了,松茸的眼睛都被魚吃空了,只留下兩個凹陷的空洞,身上的rou也被吃掉不少,著實瘆人。 這時,徐嬪雖無奈,卻也只當做是意外。 可過了一個月,一個叫巧蘭的宮女,也死了。 她是吃飯噎死的。 巧蘭當時和其他宮人一起吃飯,噎到的模樣是誰都看到的,當時她匆匆去側間喝水,等大家都吃完,沒再看到她的身影,成蘭進屋去叫她,卻慘叫出聲。 巧蘭的尸體倒在地上,一只手抓著喉嚨,抓出了無數道破皮的紅痕,另一只手將眼睛摳出了血,流了滿地。 成蘭嚇壞了,連著幾日說不出話來。 徐嬪憐憫她年紀小,讓她休息幾日再做事,誰成想,成蘭許是精神恍惚,在晚上清點庫房的時候,不小心將燭臺傾倒,結果整個庫房都燒了起來,好在其他人逃了出去,可成蘭卻沒活下來,找到尸體的時候,已經燒成焦炭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徐嬪已經滿嘴都是苦澀,細看之下,眼睛里滿是血絲。 德妃和康妃兩人聽到臉色微白,她們之前雖知道承歡宮頻頻出事,可從徐嬪嘴里說出來,更加嚇人。 徐嬪抬手挽了挽落發,焦慮地說道:“妾身也懷疑過是不是意外,畢竟這接連出事真的是……可是,今早上,又出事了。” 這一次,是徐嬪真真切切地看到。 徐嬪晨起來和太后請安,回去的路上,還想著去御花園散散心,結果這一去,太監山榕當著她的面,被假山滾落下來的石頭給活生生壓死了。 那顆巨石一直佇立在假山上,來往這么多年,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它居然會滾下來,砸在人的腦袋上。 山榕的腦袋被活生生砸碎,濺落出來的血和漿液,都噴到徐嬪的靴子上。她耳邊甚至還回蕩著眼球和腦顱爆開的聲音,就連現在說話,還猶帶著驚恐之色。 也無怪乎一個明艷大方的人,在短短兩月內竟是變得倉皇害怕起來。任由是誰時刻面臨身邊之人遭受各種意外的死法,怎不會心生惶恐,時刻畏懼著死亡的降臨。 焉能知道,下一個,不會輪到你? 德妃便忍不住說道:“當真是意外?”在她看來,這么多次,若還要往意外上說,這么多人死亡,怎能相信? 徐嬪苦笑著搖頭:“除了松茸死的時候,沒人看到,不知到底是失足,還是被人推下去,其他幾個出事前后,都是有人看著的……若是有外力,怎能不被發現?” 再加上,死掉的都是二三等的宮人,又不是貼身重要的那幾個大宮女大太監,真要對付她,不該朝著這些人下手嗎? 康妃輕聲細語地安慰徐嬪:“徐jiejie,既非人為,那還是要放寬心,莫要多想。越是多想多猜,這煩惱自來。” 徐嬪來找太后,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她連神佛都求,足以看得出來此事對她的影響,已經讓她日夜難安。 太后可沒什么好法子,到底是多吩咐了幾個人守著她,又撥多兩個粗使太監。 等徐嬪和康妃都離開后,德妃還留在壽康宮里,陪著太后說話。 “姨母,”私底下沒人的時候,德妃總是這般親昵地稱呼太后,也不強撐著老成的模樣,“您覺得是意外嗎?” “裝神弄鬼。”太后神色冷淡下來。 “可我派人去查過,的確是查不出端倪。”德妃困惑地說道,“這究竟是誰下的手?” 德妃是太后的人,又是后宮分位最高的一個。太后許多事情,也會放權交給她,徐嬪的事情,她就遣人查過,卻沒查出個所以然。 “德妃啊,這后宮能人,可多著呢。”太后凝眉,嘆了口氣,“在哀家當年,除了慈圣太后,可沒幾個能這么鬧。可你看看皇帝的后宮里,妃不妃,嬪不嬪的,哼!” 德妃心知肚明,太后和景元帝的關系并不好。這意有所指,罵的也正是剛才康妃和徐嬪。 康妃分明是妃位,徐嬪不過是個嬪,這宮里姐妹相處,可不看年齡,端看著資歷分位。 徐嬪分明是嬪,可因為她曾受過景元帝寵愛,在宮中榮寵了些時日,便能在康妃面前稱大,康妃也懦弱,直稱她為jiejie。 太后看不慣,卻也懶得理。 后宮越亂,對她來說,越是有利。 “暫且抓不出來也無妨,不過你可得小心。”太后對德妃說道,言語間帶著幾分難掩的惡意,“皇帝將后宮當做個養蠱地,養出這么惡毒心腸的毒蝎,哀家倒是要看看,最終這蠱蟲們……可說不定會反噬呢!” 德妃心中微驚,姨母這是……又立刻掩飾下來,不敢暴露出來。 她如今在后宮的尊榮,全靠太后。 … 驚蟄在承歡宮等了許久,才等到了徐嬪回來。 只是徐嬪剛回來,心情不虞,又小睡了一會,直到下午,才見了驚蟄。 這時,驚蟄已經餓過午食。 好在秋逸看他等候許久,讓人給他送了兩塊點心,就著涼水,勉強止了饑渴,免得在徐嬪面前失態。 “奴婢拜見徐嬪娘娘。” 驚蟄跪下行禮,再被徐嬪叫起,仔細打量了片刻。 “倒是長了一副好皮相,怎么在北房蹉跎了這么久?” 徐嬪的臉色有些蒼白,不過說話的聲音輕曼隨意,很是溫和。 “奴婢入宮后,就被德總管選了去,已經習慣了北房。”驚蟄謹慎地說道,“奴婢沒什么志向,能吃好喝好睡好,就是極好的。” “人吶,若能吃好喝好睡好,就已經很了不得。”徐嬪嘆了口氣,想起最近發生的許多事,“本宮原本想,你要是個上進的,剛好承歡宮缺人,讓你過來,也無不可。” 驚蟄微微瞪大了眼,背后猛地出了汗。那一點情緒,他絲毫不敢外露,反倒是輕笑了起來,欠身說道:“奴婢這般愚鈍,嘴笨,手也笨,只怕會惹了貴人不喜。” 徐嬪挑眉:“你這般會說話,怎會愚鈍。罷了,強扭的瓜不甜。本宮這次招你來,也是有事。”她放下茶盞,聲音嚴肅起來,“本宮聽說,姚才人還在的時候,是你在跟前伺候?” 驚蟄:“奴婢的確伺候過姚才人一段時間。” 這是北房都知道的,姚才人最喜歡叫驚蟄過去,也做不了假。 “那她死前,可有什么異樣?” 驚蟄微愣,見他遲疑,站在徐嬪身后的春蓮快言快語地說道:“我家娘娘和姚才人乃是遠親,姚才人出事,我家娘娘惦記,你這太監豈敢隱瞞!” 驚蟄斂眉,將姚才人出事前的反常一一說來,除了他在姚才人屋里找到的針線包外,倒是沒隱瞞。 不管是她用銀針試毒,還是她曾受到襲擊。 后者是其他人都知道的,可前者,卻是只有驚蟄發現,徐嬪也是第一次聽說。 她微蹙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才抬頭,讓驚蟄出去。 夏禾很是機靈,明白徐嬪的意思,出去的時候,賞了驚蟄二十兩。 驚蟄揣著這二十兩出門的時候,不僅銀子沉甸甸,這心也不住往下沉。 “你說,徐嬪找我是為何?” 驚蟄思忖,忍不住戳了戳將他扯進這漩渦的系統。 “便是她和姚才人是親戚,可這都快三月了,她才找我問話……不覺得太久了嗎?” 【系統不知。】 系統只是個系統,系統還能做什么? 不過在宿主的威逼下,它還是勉強自己的程序跑了跑。 【宿主為何要將銀針之事告訴徐嬪,不說,也無人知道,不會威脅到宿主。】 驚蟄嘆了口氣,“你猜,徐嬪會不會是那個派人去北房搜了姚才人房間的人?” 系統呆住。 系統不知。 驚蟄喃喃:“這后宮事可真亂,宛如泥潭。” 一旦涉足,怎么都抽不開身。 不管是不是徐嬪派的人,可徐嬪冒著被人關注的風險都要讓他過去,此舉已經足以見得,徐嬪是知道點什么的。 比如……發現姚才人的針線包不見了。 什么樣的人會關注姚才人的事,親人,朋友……也可能是兇手。 姚才人身上的事,竟比他預料的還要麻煩。 好在驚蟄已經將針線包給剪開,避開旁人縫在了被褥內側,四零八落,絕不會被人發現。 北房這原本看著最清凈的地方,現在因著姚才人,反倒隱隱成了許多危險的源頭。 可是承歡宮,那是絕對去不得。 去了,說不定就死了。 北房在眾目睽睽之中,反倒能保住他的命。 徐嬪這二十兩可真是拿著燙手啊! 驚蟄頭疼,非常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