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調酒師航哥是梁驍朋友,給他調了一杯酒推過去,看著梁驍又拒絕一個來搭訕的女孩,忍不住調侃:“別人來酒吧不是來和朋友聚會,就是來獵艷的,唯獨你是個例外,天天一個人坐這兒喝酒。” “沒,昨兒和保羅組了個局。”梁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航哥皺眉勸道:“你天天這么喝,胃能遭得住嗎?” “沒事兒,再來。”梁驍撂了酒杯,沖航哥揚了揚下頜。 航哥又給他調了一杯酒,梁驍這次沒一飲而盡,而是握著酒杯,眼睛盯著杯中晃蕩的漣漪走神。 今天溫昭茗神智難得清醒,發現身處瑞士,梁驍眉眼不復往日意氣風發,老太太什么都沒說,只慈愛摸了摸他頭:“阿驍,姥姥從來沒怪過你。” 從溫昭茗車禍癱瘓后,身邊人無一不指責梁驍,親人朋友罵他狼心狗肺,無知者嘲他只顧自己風光,渾然不管患有阿爾海茲默癥的姥姥。 那時少年心里陡然升起一個想法,如果他沒那么耀眼,沒有威脅到他人前途,姥姥是不是不會出事? 所以梁驍刻意墮落,是放縱,也是贖罪。 可這一刻,迎上姥姥和藹眼神,梁驍忽然陷入迷茫,他這些日子來的放蕩隨性,到底是在贖罪,還是在糟蹋自我? …… 面前忽然覆下一道纖瘦身影,接著是濃烈張揚的香水味,梁驍抬眼,對上女生漂亮的眼睛,對方笑盈盈地問:“帥哥,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梁驍挪開眼,把酒喝完,扔下酒杯往外走,冷淡拒絕女生:“不可以,我未成年。” 女生氣得罵了句神經病。 從酒吧出來,梁驍沒立刻回家,而是漫無目的晃蕩,直到走到一個廣場前停下,廣場上有不少人,多是大人帶小孩玩耍,十分熱鬧。 梁驍站在路燈下,身邊車來人往,昏黃光線拉長他的影子,倒映在地面,高大、挺拔,但顯得格外寂寥。 盯著某一點看了一會兒,梁驍靠著燈桿,從褲袋摸出煙和打火機,低頭含住煙,打開火機機匣,手虛攏著火,準備點煙。 忽然,一陣凜風吹來,燃起的火苗熄滅,梁驍要再點火,又是一滴略帶冰涼的物體落在他臉上。 梁驍皺了皺眉,抬眼看去,昏黃朦朧的燈光下,一片片六棱雪花洋洋灑灑落下。 “音音——!下雪啦——!”不遠處的廣場響起一道嬌俏又好聽的女孩聲音。 梁驍把被雪水打濕的煙丟進垃圾桶,手從煙盒抖煙,眼睛循著聲音看去,也是這一看,煙從手上掉落都不知道。 廣場中間有個噴泉,一邊噴水,七彩燈光變換不停,旁邊站著的女生,身穿白色斗篷,扎著高馬尾,身量高挑。 女生把手機遞給朋友,似乎是讓她幫忙拍視頻,然后手臂舒展開,舞步輕盈地轉圈,白色裙擺蕩起一圈圈漣漪。 梁驍看著女生,她忽然朝他的方向看來,白色兜帽毛絨絨的一圈,遮住女生下巴,露出一雙俏生生的眼睛。 一粒雪花恰好落在她眉間,女生彎著眼睛笑起來,唇紅齒白,笑容嬌俏,十分好看。 梁驍心不受控制地一跳,慌亂移開視線,看向遠處。 直聳入云的鐘塔顯示現在是時間是9點28分,梁驍抬手摸了下耳朵,燙得嚇人,然后往燈桿上懶懶一靠,低笑出聲。 他好像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姑娘動了心。 那會兒瑞士正舉行芭蕾比賽,梁驍很容易就打聽到林西冉身份,以一曲《奧杰塔變奏》斬獲此次比賽的冠軍。 梁驍上網搜林西冉名字,緊跟著跳出來的是各種贊美詞:“來自神秘東方的美麗白天鵝”、“天生芭蕾舞者”、“天才芭蕾少女”…… 甚至還有芭蕾大師毫不吝嗇對林西冉的夸贊:“給林一點時間成長,她將會是舞臺上最耀眼的天鵝。” 網頁字體密密麻麻的往梁驍眼睛鉆,刺得他眼睛疼,活了十七年的驕傲少年,人生字典里第一次出現了“自卑”兩個字。 再和姥姥聊過一次后,姥姥沒認出他是誰,只說:“仔仔,人生短短幾十年,你不能把自己束縛在一個牢籠里,要學著走出來,試著放下。” 那天太陽很曬,梁驍眼睛紅了一圈,應道:“好。” 從這天起,梁驍拉黑了整日鬼混的那群狐朋狗友,只偶爾和航哥保持聯系。 白日照顧姥姥學習,晚上就自學編程,一刻也不放松,勢必要活得更好。 國內的談硯南知道這事兒,先是一頓無情嘲笑,然后調侃:“為愛振作,牛逼啊,阿驍。” “滾,”梁驍笑罵道,又接著開口,語氣嚴肅,“人姑娘那么優秀,我身處淤泥,總不能把她拉下云端。” “我喜歡一個人,就得給她最好的,包括站她面前的那個我,也必須是最好的梁驍,而不是一個放縱自我,自甘墮落的二世祖。” “……” 轉折點是在那年除夕,談硯南說動手里人脈查到了一點兒關于林西冉的事兒,給他打來電話。 那是第一次,梁驍知道周祈聞。 也是自振作后,梁驍第一次抽了半宿的煙,灌了半箱酒,等到第二天酒醒,又忍不住自嘲。 人姑娘都不認識他,擱這兒傷春悲秋給誰看呢,倒不如做點兒實事來得自在。 梁驍給談硯南發消息,破天荒叫了哥:【哥,姥姥這兒,我走不開,你在國內,多幫我照顧她一點兒,至少別讓她再受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