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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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天,阿策。” 秦奐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低得像囈語。 “我一直惦記著你呢。” — 庭院里雨聲未絕,石榴樹與其他花木在雨里飄搖不止,風急時響一陣,風緩時輕一陣。 室內的其他燈已經關了,唯有熒幕是亮的,映出玻璃外側一層一層往下淌的水流,光影斑駁陸離。 兩人相對無言了片刻,一時只有電影中角色的對話聲在廳里回響。 秦奐想了想,主動開了口,小心地問出了那個放在心里很久的問題: “這些年里,你過得怎么樣?” 寧策平淡道:“原來怎樣就怎樣,沒有特別的。” 秦奐側過頭看他:“《圍城》之后,我以為你會立刻拍下一部電影,沒想到一直沒有消息。” 寧策“嗯”了一聲,鼻音稍有點倦怠:“剪完《圍城》以后,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想拍片,就給自己放了個假。” 秦奐一頓,垂落的指節驀地攥緊了:“……為什么?” “不為什么。”寧策的目光落在熒幕上,臉上沒什么表情,“就是覺得在做的事都沒有意義。” 秦奐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緊繃,問:“里面有我的原因嗎?” 寧策扯平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不至于,別想太多。” “……” 對于現在的寧策來說,這不是什么值得隱瞞的事。 《圍城》送審后不久,他憑手上的股份重新改組了盛世股東會,成為除盛如昆以外的第二大持股股東。 盡管集團明面上的掌權人沒有變,但明眼人都知道,盛如昆的身體撐不了太久,盛安卉放棄繼承權后,盛家全部的資產最后總歸要落到寧策手上。 所有人都以為他這么做,是有爭家產的野心,也做好了盛世即將變天的準備——誰也沒想到,在盛如昆病退放權,去往國外修養之后,寧策半點沒有留戀權柄的意思,將資產扔給了聘請的職業經理人和信托處理,全程沒有在公司里露過一面。 然而就在各大股東焦頭爛額的時候,寧策正陷入另一種凝滯的狀態里。 放下盛家的事之后,他久違地審視自身,發現長久以來他都被不同的人事裹挾,過得渾渾噩噩,貧瘠荒蕪。選擇拍戲與其說是因為熱愛,不如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慣性所致。 就好像一個被捆縛了太多繩索和綁帶,以至于面目全非的人,有朝一日終于去除束縛,重獲自由,卻對著鏡子陷入了一種空泛的茫然。 他早就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樣子的。喜歡什么,討厭什么。 或許在第一次拿起攝像機,拍出完整一支短片的時候,他是有過驚喜的,但這驚喜早在漫長的歲月中,不知被遺忘在了哪里。 于是,寧策給自己放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假。 他回s市的老宅住了一陣子,又去了幾個以前想去,但因為種種原因未能成行的地方,地點雜亂無章,且毫無規劃,林林總總去過草原和雪域,也見過荒漠和冰川。 凌遠戲稱他是假借采風的名義,實則環游世界,他只笑了笑,沒有反駁。 寧策不是喜歡回憶過去的人,過去發生的事,在他這里三兩句就帶過了,而且平鋪直敘,毫無起伏。 秦奐聽完后,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問:“那你現在找到答案了嗎?” 寧策想了想:“沒有吧。” “我只是跟自己和解了。”他倚靠在沙發上,神色平靜道,“意義這個東西,太空泛抽象了,哪有永恒不衰減的愛和興趣。” “如果創作還能帶給我自我滿足和獲得感,就沒必要去深究它的意義。” 【??作者有話說】 小秦逗貓2.0 ◇ 第58章 夜談(二) 窗外細密的雨聲連綿。掛幕上的電影仍在一幀一幀兀自播放著,色彩忽明忽暗,像一出沉默的啞劇。 即使算上三年前還在一起的時候,兩人也很久沒有過這樣心平氣和,且毫無目的的談話了。 這一場不請自來的雨似乎把一切過往與現實都隔絕在了這方單獨的空間外,讓他們心照不宣地閉上嘴,不去提及橫亙在兩人間的矛盾與裂痕。 秦奐跟他聊起拍攝《錦堂春》時的種種,說教戲曲的老師,說做派嚴厲,一個鏡頭磨好幾天的趙屏,和偶爾提著一保溫壺的排骨燉藕來探班的謝婉。 寧策拿手支著下頜,漫不經心地聽著,多數時候都不說話,很久才會搭一句腔。 聽到謝婉的時候,他稍稍抬了一下眉梢:“你之前就認識她?” “嗯。”秦奐道,“上大學的時候,她是我的選修課老師。諵凨后來要試戲就聯系上了,只是那時不知道她就是趙導的夫人。” 寧策想了想:“哦,你是a大畢業的。” 秦奐看他神情有異,問:“怎么了。” “沒什么。”寧策懶散道,“只是想起拍《危樓》的時候,我偶爾住師兄家里,經常順路去a大替謝老師捎東西。” 他瞥了秦奐一眼,神色帶幾分懶怠:“那時候你幾歲?十八,還是十九,上大學了沒有。” 電影在這時切了一幕鏡頭,投下的光影倏忽亮起來。 他就這么放松地靠著軟枕,偏過頭投過來散漫的一瞥,好像世上沒有什么值得他上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