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多了，姚英也逐漸明白。

    明康帝不是真的在意公西子羽，而是出于某種，誰也不知道的原因，這才頻頻想要知道公西子羽的情況，這更像是某種……監(jiān)視。

    也正因為如此，姚英才得以發(fā)現(xiàn)，明康帝畏懼公西子羽的緣由。

    不僅僅是因為公西子羽的天賦。

    姚英心口一顫，沒再想下去。

    左不過，他在宮里待了這么多年，總算得見曙光，其余之事，與他再無干系。

    …

    德天殿內(nèi)，明武和江臣正坐在一處。

    他們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自在，或許是因為鹿安清炯炯有神的目光。

    江臣：“鹿祝史，你為何這么看著我們？”

    方才進(jìn)宮時寒暄話已經(jīng)說過，明武和江臣并不知道他們?nèi)雽m為何，再加上太史令和鹿安清在，原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可瞧著新帝笑瞇瞇的模樣，又不像是那般嚴(yán)重。

    “有一樁事，寡人一直心有不解。”公西子羽淡笑著說道，“今日請諸位前來，正是為了此事。”他看向鹿安清，鹿安清緩緩起身，幾步走到明武和江臣身前作揖。

    江臣忙起身扶住了他。

    “鹿祝史，這是為何？”

    “得罪。”

    鹿安清輕聲說道，他之精神觸須在這一刻緩緩搖曳起來。江臣微微皺眉，正想問鹿安清想做什么，腦袋驟然嗡鳴一聲，好像被人重重敲擊了一下。他捂著自己的頭搖晃了兩步，倒在明武的懷里。

    明武在意識到他的表情不對的那瞬間就起身，穩(wěn)穩(wěn)抓住了江臣的胳膊。

    明武：“鹿祝史，你做了什么？”

    “一個嘗試。”鹿安清道，“不過……”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強(qiáng)有力的意識從深處浮現(xiàn)而出，拽住鹿安清的精神觸須往后撤，正如明武擁著江臣的動作，仿佛一道無形的隔閡。

    鹿安清挑眉看向公西子羽，只聽得新帝淡淡說道：“看來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

    江臣抓著明武的動作緊繃，混亂地說道：“鹿祝史，你……明大哥……”他的眼神逐漸迷離了些，仿佛是察覺到了什么別樣的存在。

    明武的臉色愈發(fā)嚴(yán)肅：“鹿祝史！”

    他臉上那種純粹的保護(hù)欲，鹿安清異常熟悉。

    在公西子羽出事那日，鹿安清的心里同樣是如此猛烈的情緒。

    “明祝史，你可有什么感覺？”鹿安清道，“在你和江祝史之間，其實已有聯(lián)結(jié)，只是你們一直都不曾發(fā)現(xiàn)。”

    公西子羽正是察覺到了這點，這才阻止了鹿安清。

    不然鹿安清和明武間，肯定要起了爭執(zhí)。

    在這種霸道的，不講道理的本能下，誰也無法保證自己可否控制得了。

    “什么聯(lián)結(jié)？”明武皺眉，江臣身上的變化，顯然讓他的情緒有些暴躁，“鹿祝史，可否直言？”

    就在這時，江臣悶哼了聲，眼睛總算有神采了些。

    他扶著明武的胳膊，喃喃說道：“……明大哥，你聽……”

    明武眉間的皺痕緩緩松開，而后，臉上浮現(xiàn)出驚訝的表情。

    他聽到了遙遠(yuǎn)之外的聲音……遠(yuǎn)比之前江臣能做到的……還要遼闊。

    “這便是聯(lián)結(jié)？”

    鹿安清：“這便是聯(lián)結(jié)。”

    他輕輕松了口氣，那就說明，這的確是大有可為。

    在祝史內(nèi)，的確有不同的人才，擁有著不同的能力，而在這么多的祝史里，又或許能夠分為兩大類，一者如鹿安清明武，一者如公西子羽江臣。

    太史令低低笑出聲來：“看來，官家和安和，早有定論。”

    鹿安清朝著太史令欠身：“不敢。”

    公西子羽漫不經(jīng)心地笑起來，眉眼微彎，俊美的臉上帶著的笑意，讓他的神情愈發(fā)柔和起來，“寡人與鹿祝史，的確是有緣。”

    他的手指摩挲著手邊的茶盞，熱度燙得指腹微紅。

    “畢竟，如鹿祝史這般風(fēng)采的人物，天下也難尋一人，寡人自然得好好地守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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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聯(lián)結(jié)。☆

    明武和江臣早有聯(lián)結(jié), 只是從不知曉。

    鹿安清稍一嘗試，就發(fā)覺了他們兩人的精神觸須早就密不可分。只不過神奇的是，他們兩人, 還從不曾面臨過鹿安清曾有過的那種……狀況。

    對他們來說，兩人就像是關(guān)系極好的朋友或是手足。

    江臣對著自己和明武的狀態(tài)很是驚訝, 兩人沉默地坐在邊上, 也不說話，可從他倆的神情上, 尤其是江臣年紀(jì)小，一驚一乍的模樣, 著實能看得出來他們在作甚。

    太史令樂呵呵地看著他倆, 而后，才緩緩地看向鹿安清, 淡笑著說道：“安和, 你也是有了這般經(jīng)歷, 這才決定, 想要嘗試一番嗎？”

    江臣明武聞言, 一起看向鹿安清。

    鹿安清：“臣有聯(lián)結(jié)之人, 只是不便言說。”

    “可是，鹿祝史是如何發(fā)現(xiàn)這般隱秘？”江臣輕聲說道, 他現(xiàn)在和明武兩個人坐在一處, 手指和手指互相接觸, 不忍分離，“我與明大哥, 從來都不曾知道, 竟還有這樣的事情。”

    明武此前曾斷言, 在人之身上, 是絕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如今被這現(xiàn)實所敗，也不由得仔細(xì)聽起來。

    鹿安清：“……”

    他回想自己和公西子羽的接觸，好像沒什么能講述的地方，許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

    “此事最開始，是寡人發(fā)現(xiàn)的。”公西子羽淡淡說道，“寡人的能力，便是可以窺探到這些東西。因而，才發(fā)覺你們身上，也別有不同。”

    明武和江臣一齊朝著公西子羽行禮。

    公西子羽：“太史令，你自元起三十年至今，一直穩(wěn)居史館。對于史館的事情，也是知之甚詳。然宮中記載，關(guān)乎神教之事，卻獨獨缺漏了一部分，寡人想，這部分的內(nèi)情……太史令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的。”

    太史令欠身：“臣的確有所耳聞。”

    太史令人老心不老，早就知道，公西子羽這一次讓他入宮是為了什么，說起話來，也是老神在在。

    “官家是想知道，當(dāng)初，神教到底是如何覆滅的……是吧？”

    “是，也不是。”公西子羽微微笑了起來，“寡人是想知道，當(dāng)年和神教首領(lǐng)聯(lián)結(jié)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此話一出，滿室俱靜。

    鹿安清微微蹙眉，太史令當(dāng)年和神教的事情有關(guān)，這并不出乎意料之外，可是他與神教首領(lǐng)結(jié)合？

    太史令：“的確如此。”

    他平靜地笑了笑。

    “當(dāng)初，臣與神教首領(lǐng)，的確是曾有聯(lián)結(jié)。”他的目光緩緩地落在鹿安清的身上，“他當(dāng)時……的確能力非常強(qiáng)大。”

    太史令注視著鹿安清的眼神有些奇怪。

    “官家怎么想起這件事？”

    “有傳聞，有人在坊間，正借用當(dāng)初神教的名頭，與近來災(zāi)禍頻繁之事，互為映照，宣稱國之不安，社稷將傾。”公西子羽淺淺笑著，慢悠悠說，“因而，有些在意罷。”

    “當(dāng)年神教首領(lǐng)，確是已經(jīng)死了。”太史令道，“是老臣親手所殺。那些余孽，也在朝廷追殺下銷聲匿跡。如今再有傳言，不過是一些假借名頭之人，并非余孽。”

    三代之久，記得那些事情的人，也已經(jīng)老去。

    太史令所言不錯。

    “寡人在意的，并非是這些‘神教’之徒。”公西子羽揚眉，“寡人在意的是，你與那人聯(lián)結(jié)，卻又殺了他，此舉，對你沒有影響？”

    鹿安清下意識看了眼公西子羽，總覺得新帝話里有話。

    太史令：“自是有，不過，老臣并不曾真正與神教首聯(lián)結(jié)，因而即便痛苦，也并非無法忍耐。”他點了點江臣和明武這兩人，“不過，這兩位祝史若是有一人出事，那對另一人之傷害，便不可逆轉(zhuǎn)。”

    鹿安清：“這也是太史令明知道祝史之內(nèi)，本有差別，卻不曾主動提及的緣故？”

    “江臣，你與明武兩人搭檔時，感覺如何？”太史令不曾正面回答鹿安清的問題，而是看著另外兩位祝史。

    江臣：“明大哥很是保護(hù)我，且我協(xié)助他時，也是事半功倍。”

    “因為你不曾有壞心。”太史令平靜地說道，“你全心全意想要幫助明武，故而，你倆聯(lián)手，比之尋常人要好得多。”

    鹿安清挑眉，緩聲說道：“太史令，您似乎是覺得，江臣這能力，乃是雙刃劍？”

    “正是。”太史令嘆息一聲，“因為他其實不僅可以對明武使用，也可以對其他人使用。只要……他掌握了技巧。”

    鹿安清立刻明白太史令的暗示。

    如同明武對上災(zāi)禍時，江臣可以輕易提高他的目光所及之處以及耳力，然如果他無限度提高……那對于明武來說，無數(shù)龐大的洪流會瞬間擊潰他。

    這是屬于江臣這般人，所掌握的特殊。

    “世有災(zāi)禍，不知從何而起。”太史令緩緩說道，“數(shù)百年前，就已經(jīng)有之。不過在山林，野外，少有靠近城池。然最近幾十年，在城郊發(fā)現(xiàn)災(zāi)禍的次數(shù)，屢見不鮮。

    “京都之事，固然有先帝將死，真龍不穩(wěn)之緣故，但也的確，是災(zāi)禍逐漸強(qiáng)大之表現(xiàn)。”

    明武：“您此刻愿意說，不僅是因為官家，也是因為……看到了異象？”

    倘若如明武江臣這樣的祝史越來越多，對于拔除災(zāi)禍一事，自然是有好處在身。

    太史令嘆息著說道：“萬物總是此處消，彼端長。既然災(zāi)禍逐漸厲害，也正說明，祝史的數(shù)量，也在逐年遞增……此乃阻擋不了的趨勢。”

    當(dāng)太史令和幾位祝史開始就此事激烈探討起來時，鹿安清留意到……新帝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有些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