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于是梁敘衡也去學校鬧了,他挑了個放學的時候,在老師把學生送出教室、家長們在門口等的時候,從口袋里拿出一沓名片,挨個家長發。 名片上寫著:喪葬、壽衣、管樂隊、花圈 一并承包。 家長們接過名片后臉色立馬不好了,梁敘衡則在老師還沒到時在年級走廊大聲嚷嚷:“歡迎大家多多找我下單!都是一個班級的家長,我會給大家打折的!” 梁敘衡話音一落,接下來的情形更不可控了,有些沖動的男家長直接上去和梁敘衡打了起來,走廊里頓時亂做一團,梁敘衡雙拳難敵四手,但他盡管被打了,依舊在不怕死地嚷嚷:“我還能給大家找和尚!他們專門搞超度!不怕沾上臟東西!” ...... 梁東言從教室里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親爹被一群家長按著打,他當下忘記了害怕和哭,三兩步沖上前去,對著一個正打梁敘衡的家長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啊——”那家長發出痛呼,梁東言卻還是不松口,四年級的他已經一米六了,不算矮,他一邊咬一邊用身體擋住梁敘衡,父子二人和那群家長打得難舍難分,直到學校保安過來把兩隊人拉開,梁東言滿嘴血地瞪著對面那群家長,班主任到的時候第一時間看到了他,緊張地吼著:“哪個家長啊!對小孩子也下這么重手?!” “那是老子的血!這小崽子咬人!”對面那家長亮起自己血rou模糊的胳膊,恨不得再上去干一場。 梁東言緊緊咬著牙,他心疼地看著自己鼻青臉腫的爸爸,也還想上去和這個家長打一架。 后來一群人都被帶去了派出所,是其他家長先動的手,而梁東言又是未成年人,梁敘衡在學校發喪葬行業名片的行為雖然不好,但也構不成什么犯罪,被教育了一通便回家了。 回家之后梁敘衡才捂著腮幫子、口齒不清地給梁東言解釋,說:“那群家長怕你鬼上身影響他們小孩,嘖、神神叨叨的,別搭理他們?!?/br> 這之后梁敘衡依然帶著梁東言去葬禮表演,而梁東言在學校愈發孤單,連原本最和善的班長也不理他了,也沒人收他的作業,久而久之梁東言就不寫作業了。 轉折出現在六年級,那時候有些男生已經開始發育、個子很高也很壯,梁東言雖然也長個了,但還是瘦,第一次是放學的時候被幾個男孩壓著關在學校地下室關了一夜,他們說地下室有鬼,讓梁東言去會會他。 梁敘衡那陣子整天不著家,梁東言不回家也不知道,隔天早上還是學校保安去開地下室的門,才看到蹲在門口睡著的梁東言。 梁東言沒把這事兒告訴老師和家長,他擔心梁敘衡又鬧到學校然后挨打,于是沒事人般安靜地上了一天課就回家了。 第二次是學校流感季,但梁東言沒流感,有幾個學生非說是梁東言身上的臟東西讓大家生病的,大冬天把他拖到男廁所從頭到腳澆了他好幾遍,說要把他身上的臟東西洗掉。 梁東言原本以為老師會來的,但沒人去告訴老師他被欺負了,于是他濕漉漉地回了教室,拿了書包翹課回家自己換衣服。 托這幾個同學的福,梁東言終于在這次流感季中病倒了,但梁敘衡沒空照顧他,就在前幾天,他收到一個晴天霹靂,這幾天正渾渾噩噩。 梁敘衡被確診了甲狀腺癌,醫生建議盡快手術,他這幾天滿腦子是這事,連梁東言快燒到40度都沒發現,只坐在床上拉二胡,整個人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歲。 于是在梁東言流感還沒好透時,便跟著梁敘衡去了醫院,術前術后照顧梁敘衡,給他端屎擦尿、給他打飯喂水,還要忍受梁敘衡的壞脾氣,一會兒不想喝粥、一會兒覺得梁東言沒給他擦干凈,到出院時梁敘衡胖了幾斤,梁東言倒瘦了一大圈。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梁東言學校里,他再次回學校時,好幾個男生走到他面前,故意扮鬼臉、挖苦嘲諷他,說他活該、說他們爸媽說他爸得癌癥就是報應。 梁東言不想跟他們打架了,他一個人打不過那么多人,而且他好累、被澆水也真的很冷。 梁敘衡現在每天要吃很多很多藥,又因為幾個月的休養,原本的不少活也被別人搶去,整個人郁郁寡歡,家里再次陷入了梁東言童年時低迷的氛圍。 六年級的梁東言已經懂事了,有陣子他一直在想,會不會真是因為干了這個,爸爸才生病的? 可他們只是在葬禮上演奏啊,梁東言想不通,這僅僅是謀生而已。 但他還是選擇繼續干這個活兒,家里的積蓄因為梁敘衡生病已經被掏空,六年級升初中那個暑假,梁東言幾乎每天都在葬禮上拉二胡,本市的、外市的,只要有活他就去,他想,報應就報應吧,賺錢要緊。 初中那年梁東言特地選了所很遠的初中上,那里幾乎沒有小學同學,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平時做什么。 在初中時梁東言基本不和別人說話,生怕哪天再被發現,原本走得近的同學覺得他晦氣、又疏遠他,他不喜歡那種心理落差。 初中的梁東言外型已經很惹眼了,老師們常常想讓他參加學校的文藝演出,但他全都拒絕了,他說不會、什么都不會,連最簡單的對口型也不會。 直到考高中,梁東言的文化成績太差了,東吳市基本沒有高中可以上,但梁敘衡是個文化人,他不想讓梁東言年紀輕輕就去讀個技校或大專,便去學校問老師有沒有別的法子可以上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