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三千六百年多前,他離家出走,四處溜達了一圈,淺淺體會到各地的風土人情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本質(zhì)是有點貪圖享受的,為了能更好的躺平,他打算先賺取一些報酬,置辦點兒供他躺著的窩,其中有一單就是去月老祠。 他到的時候月老不在,因聽說過月老經(jīng)常酩酊大醉的酒鬼名聲,便以為是喝多了睡在哪個角落,于是內(nèi)外左右找了一遍,結果不見月老,卻見一小孩。 那小孩粉雕玉琢,小小一個,也不跑也不跳,靜靜坐在那里乖巧極了,滾圓的眼眸玉珠子似的清澈如水,就那樣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他。 閆御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想等對方先開口,他以不變應萬變,不曾想這小孩就跟他耗著,半個字都不說,他還驚奇發(fā)現(xiàn)這小孩不會眨眼睛,像個小木偶一樣。 閆御認真地想了想,也沒聽說月老有什么私生子或者徒弟啊,便清了下嗓子,刻意端著架子但難掩好奇地問他:“你是月老的什么人?” 那小孩依然盯著他,沒有回答。 太奇怪了。 閆御從他面前經(jīng)過時,忍不住比劃了一下,這小孩才到他胸口,可能是混血的緣故,他長得比旁人慢上許多,同齡的甚至年紀比他小的都比他高,這小孩不如他,年紀應該沒他大,也應該打不過他。 他這就放心了。 閆御產(chǎn)生了一種名為沾沾自喜的優(yōu)越心態(tài),他裝作看風景,趁其不備瞥一眼,再瞥一眼,然后瞥了很多眼,小孩無動于衷,他開始光明正大地盯著對方左看右看,四下無人之際,閆御起了點別的心思,他大著膽子伸出手戳了戳人家的臉,比云彩還軟,也不反抗,太乖了。 不過總感覺還缺了點什么。 他想到昭夷很喜歡一堆小孩跟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閆御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他跟那些人合不來,但有點好奇會是什么感覺,鬼使神差地說:“叫哥哥。” 于是終于有了回響,木偶般的眼珠有了神采,小孩眨了下眼,像第一次開口說話那樣生澀叫道:“……哥……哥。” 月老焦頭爛額,查了一堆沒點用的資料,回來就看到兩人耍到一塊去了,他心驚膽戰(zhàn)不敢直言,旁敲側擊地問閆御,閆御不知不覺,挨個答了。 月老心下一定,還好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閆御問:“他是你新收的徒弟?” “啊……算是吧。” “叫什么?” 誰知道叫什么,月老一慌,急中生智道:“小九!” 原本他想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不曾想元始天尊一直沒向他要五蘊六塵果,月老從一開始的提心吊膽漸漸變得心安理得,到后來直接把這個事拋之腦后,唯一的變數(shù)是狄九徽竟然喜歡上閆御。 無心的一句話,是開啟二人緣分的鑰匙,月老苦惱道:“我也是那時才知道,五蘊六塵果化為人后,會認準第一個給他身份的人。” 嫦娥嘀咕道:“好像話本里寫的睜開眼會愛上看到的第一個人的情節(jié)。” “那種當場就愛上了,這個你要給他身份,假如你給他的身份是好友,他便會以對待好友的相處模式來對待你,在他的固有認知里,你是朋友,除此之外就不可以有別的身份,一旦他對你產(chǎn)生了其他念頭,五蘊六塵果的基本結構就會強行修改他的認知,對偏離軌道的情感進行校正,把錯誤扭轉回正道,知錯就改頂多疼一疼,若他執(zhí)拗不改……”月老一停頓,“他會死。” 閆御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各種情緒澎湃一片,所以,這就是小九沉疴舊疾的真相,而每次發(fā)作,每一次都是對他超出了友誼的界限,試圖突破本性的桎梏,乘著猛烈的喜歡溯流而上。 月老作為看得最清楚的局外人,輕輕嘆了口氣,“他是真的很喜歡你,在你們倆都不知道的角落。” 目光從狄九徽沉睡的面容上掃過,閆御看向玉帝,“能救他嗎?” 玉帝近距離聽故事聽得高興了,撣了撣衣袍,“能救,又救不了。” “什么意思。” 玉帝道:“他這顆心已經(jīng)爛了,不能用了,再找顆果子給他換心,這是能救。” “不能救呢?” 月老接話:“五蘊六塵果五千年結一次,一次只結一顆,我這里沒有第二枚了,元始天尊手里或許還有一枚,如果他還沒用掉的話。但問題在于即便是有第二枚供他換心,小九的性格、喜好、記憶以至于模樣都會改變,他將成為一個全新的人,不再是與你我相識數(shù)千年的狄九徽了。” 閆御心倏然沉下去。 百花仙子想法子:“天界神仙眾多,隱居不出世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總有人知曉別的辦法吧?” “你忘了我是誰?”玉帝矜貴中還有些倨傲,“我就這一辦法,他們能有第二個?若不信我的,你們?nèi)シ檫@九州四海,真找到了算我輸,給你們放假。” 她們?nèi)翰呷毫|奔西走,昆侖墟找王母、地府找后土、兜率宮找太上老君,再去到西天靈山,問如來,問四位菩薩,問佛陀,所有德高望重的全找了個遍,答案無一例外。 狄九徽暫且安置在月老祠,月老翻出他存起來的一截與五蘊六塵果同根同源的木頭,可以先用其溫養(yǎng)著,之后去查閱各種天書古籍。 閆御守在狄九徽身邊,瑤姬四人去了那么久,沒有一個好消息傳回來,玉帝說得也許沒錯,如若不用新的果子換掉,他永遠都醒不過來,可一旦換了,那就不是狄九徽了。